路清云知道，想從二蒯口中，得知初平元年，荊州【誕】災(zāi)的真相已無可能。

當(dāng)下也不再詳詢。

“孔明可是食過一次【誕】肉而無害？”蒯良問道。

“確實如此，我也不知為何！”路清云不動聲色。

蒯越臉上閃過一絲詫色，一雙渾濁的雙眼打量著路清云。

許久才收回目光，淡然道：“此事，老夫聞所未聞。”

蒯良笑道：“綦廣明（綦毋闿）今日學(xué)宮歸來，說孔明實為當(dāng)世最大怪異，當(dāng)除之以安天下；宋仲子則道，此子無利無害，不可以此而害人心。”

路清云心中一凜，若在另一世，有望氣之士看出你身懷王氣，注定要倒霉。

沒想到在這一世，連一種不知道來源的氣都要受此橫禍。

蒯越冷笑道：“這等望氣之術(shù)，就是災(zāi)異學(xué)之大害。使君怎么說？”

蒯良收斂起笑容，神色有些古怪：“使君默不作聲。”

蒯越點點頭，沉默片刻道：“孔明，此事過后當(dāng)安心在學(xué)宮讀書，少管一些閑事。”

路清云知道這兩位都是在提醒自己，當(dāng)下拱手謝過。

酒過三巡，正是融洽之時，忽聽得有披甲之士邁入園中。

蒯越臉色一變，方要斥責(zé)。

卻見仆役引進一人，手持鎮(zhèn)南將軍府信符，朗聲說道：“鎮(zhèn)南將軍急召！”

劉表派來信使，急傳二蒯。

信使先到蒯良府上，才知道蒯越已經(jīng)抵達襄陽，二蒯正在蒯越宅相見，趕忙掉頭來到蒯越家中。

“使君有何急務(wù)？”

“魑魅現(xiàn)身。”

三人大吃一驚。

“何處？”

“隆中。”

路清云霍然而起，神情緊張：“可有損傷？”

信使看了一眼他，似乎把他當(dāng)成二蒯子侄，忙拱手道：“蔡顯正在隆中，和魑魅激戰(zhàn)，傷亡頗多，蔡顯重傷，昏迷不醒。”

“莊民如何？”

“不知其詳。”

路清云心下焦急，聞言便要告辭。

諸葛均雖然對他而言是位便宜弟弟，但孔明的記憶中，卻對這位弟弟愛護備至，尤其是這些日子，諸葛均一個未加冠的孩童，對他的照顧也是無微不至。

兄弟情……已經(jīng)頗為牢固。

二蒯也要趕去幕府，只是蒯越聽說孔明要趕回臥龍崗，大為不安，即派了兩名部曲護送。

……

城中的盤查驟然增多。

一路上，路清云連續(xù)通過三道哨卡，才到達西門。

西門城樓守衛(wèi)大增，正門上方城樓，立著數(shù)十人，各持一把環(huán)首刀，寒光凜凜。

三枝碩大的號角，從城堞中伸出。

這就是災(zāi)異學(xué)的成果：

【燁燁刀光，魑魅須藏。】

至于立號角，則是來源于一段古籍：

當(dāng)年黃帝與蚩尤大戰(zhàn)，蚩尤忽率領(lǐng)【魑魅】參戰(zhàn)，黃帝命將士“吹角作龍吟”，魑魅驚慌而退。

蒯越派來的兩名部曲，身形魁梧，言辭不多。

都是曲裾深衣，右衽窄袖，腰間束帶，足穿草鞋。

二人均姓韓，是親兄弟，無名，分別自稱“韓大”、“韓二”。

三人騎馬出城門向西北方向，一路疾行。

云山漠漠，煙林靄靄。

行人稀少，樵夫絕跡。

沿途幾處村莊、莊園，都已經(jīng)派出莊客持刀，四下巡邏。

一處塢堡，也關(guān)閉大門，墻頭莊戶、部曲，也各自持刀，立起號角。

韓大、韓二對視一眼，拔出腰間的長刀，一左一右夾持路清云，催馬前行。

不多久便到臥龍崗，莊中一片沉寂。

一團淡淡的云霧彌漫山莊。

山林之中，云霧本是尋常，但今日所見，路清云卻是一陣緊張。

莊前小木橋上，三人拍馬，一躍而過。

魑魅還喜歡隱藏在水下發(fā)起攻擊。

方才“一躍”之間，路清云都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對道路極為熟悉，在他的帶領(lǐng)下，三人很快來到草堂。

一路之上，并未發(fā)現(xiàn)一人。

三人將馬拴在草堂院外的樹上，小心翼翼，靠近院子。

竹籬緊閉，院中寂靜無聲。

“三弟。”路清云輕聲喊道。

不見回音。

他心中焦急，一個翻身，跳入竹籬。

韓大、韓二持刀緊隨。

忽然“嗖”的一聲，一只箭從三人頭頂，穿空而過。

“止步。”

正是諸葛均的聲音。

路清云頓時松了口氣。

他大喜之下，剛要抬步。

諸葛均又射出一只箭。

“止步。”

喝斥之聲更加凌厲。

“我是路……孔明。”路清云忙道。

就聽見諸葛均低聲問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誕】的聲音有些遲疑：“真……假的。”

“到底是真是假？”諸葛均怒道。

“假的。”【誕】這一次回答毫不猶豫。

諸葛均立即打開屋門，沖出草堂，收起弓箭，一臉的歉然.

“阿兄受驚了。”

路清云苦笑道：“你倒是愈發(fā)機靈，害得我白白擔(dān)心。”

能夠發(fā)現(xiàn)【誕】還有如此妙用，當(dāng)真是意外之喜。

諸葛均看著韓大、韓二，頓時警覺起來。

“阿兄，他們是？”

“這兩位是蒯公府上的部曲。”路清云趕忙解釋道。

諸葛均微微有些猶豫，還是回頭問道：“真的還是假的？”

【誕】立即大聲道：“假的。”

諸葛均這才松了口氣。

韓大、韓二臉孔都有些發(fā)黑，路清云卻是哭笑不得。

“小郎君箭法不錯。”韓大笑了笑道。

他們見兄弟二人無恙，便輕松下來，便向路清云告辭。

諸葛均連忙阻攔。

他剛要說些什么，卻聽見數(shù)聲馬嘶。

韓大大喊一聲不好。

提刀沖出籬門。

卻見一匹馬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

另外兩匹馬，則被解開繩索，狂奔于山林之中。

路清云低聲道：“我們先回屋去再說。”

……

韓大、韓二也不再提起回去的事。

四人背貼著背，小心翼翼挪向草堂之中。

諸葛均將屋門一關(guān)，登時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

天色漸晚，路清云點亮燭光，屋內(nèi)頓時被照的通明。

“草屋雖陋，前后各有龐德公親自制作的靈符，各位不必?fù)?dān)心。待過了今晚，明日霧氣散盡，想必兩位就可以回去了。”

二韓點點頭，剛要謝過。

轉(zhuǎn)頭在角落卻發(fā)現(xiàn)竹籠中的【誕】。

二韓大叫一聲“怪異”。

當(dāng)即拔刀欲砍。

【誕】則嚇得在籠子中亂竄尖叫。

屋子亂作一團。

路清云連忙攔住，令二人住手。

隨后又解釋兩句。

這才罷手。

看著【誕】卻依舊是滿心的狐疑。

緊接著，就聽見里間一聲呻吟：“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