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云緊緊握著劍柄,凝視趙十三。
蒯越雖然不解,卻選擇了相信他。
他大手一揮,立即有軍士向前撲來。
片刻之間,便將趙十三捆個結實。
趙家的人一臉懵圈,趙康神情暗淡。
“冤枉,冤枉!”趙十三哆嗦著大聲喊道。
若在尋常,誕已經開口,說【不冤枉】或者【冤枉】。
但是這里有六只誕,都是低垂著腦袋,蜷縮在籠子中一言不發。
也許是害怕甲士們,也許是害怕……趙十三。
蒯越目視路清云,面帶疑問。
“趙十三,你實在是狡猾,我也不知道你是何怪異,但你卻是襄陽城中最可怖的怪異。”路清云沉聲道。
這一席話讓趙家眾人不覺后退幾步。
也讓蒯越變得警覺起來。
一群執矛甲士如臨大敵一般,將趙十三圍住。
鋒利的矛頭直指趙十三。
趙十三面帶恐懼:“郎君你說什么,我實在是不明白?”
路清云面沉似水:“你還不肯承認嗎?
趙公父子,這些年來一直出使關東,袁紹、曹操與公孫瓚爭奪冀州時,他親身前往調停。周旋于各種勢力之間,所說的話,早就是真假參半。
就如同蒯公,敢說一言一語皆是真話嗎?”
路清云說到這里,蒯越的臉孔登時變黑,趙十三竟然停止了顫抖,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路清云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你作為趙家老仆,也算是跟著兩位游歷四方。
趙公任敦煌太守,路遇匪盜,靠詭辯脫身。他尚且如此,你活到今天,在趙公父子兩人中,說話竟然沒有半句假話,哪怕不經意間隨口而出的,也沒有虛言。
這是違背人性的。這恰恰是你最大的破綻。”
路清云想到的是劉表身邊傳名的劉姓使者。
蒯越卻立即想到了自家老仆,不由得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趙十三似笑非笑道:“小郎君說的話當真好笑。趙公父子說話有真有假,不是得了怪異之癥,老奴我平生不說一句假話,倒是與怪異相關?真是豈有此理。”
趙歧當世大儒,為人極善辯論,不想趙十三久在他身邊,竟也學了一些皮毛。
這一席話更是直指路清云話中的弱點。
路清云雙臉不由得泛起一絲羞惱。
“這當然不是唯一的證據,你還露出了一個天大的破綻。你作為怪異想不到罷了。”
趙十三雙眼微瞇,笑道:“小郎君說來聽聽。”
“趙公父子主張‘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父親隱瞞兒子的過錯,不算謊言,所以,趙公怎么可能拜托我們對付他的兒子呢?”
趙十三目瞪口呆。
他看了一下趙康,趙康雙目茫然。
路清云也覺得很荒誕。
自從進入趙家以來,趙康覺得他在為父親隱瞞,趙歧裝瘋賣傻,也覺得在為兒子隱瞞。
造成他們之間這種假象的,就是趙十三在其中用真話編織的謊言。
不過,這些都是推論。
大膽假設,還須小心論證。
路清云長笑一聲,他從袖子中取出一個竹管。
“趙十三,你張開嘴巴,要是敢吸一口氣,就證明你不是怪異,或者,未得怪異之癥。”
趙十三此刻的氣度,已經變得跟老仆迥異。
雖然被捆作一團,態度從容,雙眸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這是什么伎倆?我又有何懼?”
說著,便張大了嘴巴。
路清云滿臉都是戒備的神情,他拔出劍來,一手提劍,一手持著竹管,緩緩靠近趙十三。
一群人的眼神都變得呆滯起來。
竹管極短。
這諸葛孔明,將竹管一頭放在趙十三口中,張口吸在竹管的另一頭,似乎是吐出一絲氣息。
蒯越額角頓時滿是黑線。
他瞳孔猛地一縮,不由得大叫:“孔明小心!”
變故忽起。
趙十三的嘴巴,變成一張血盆大口朝著孔明咬來。
路清云早有準備。
身子后仰,長劍向上疾刺。
幾乎與此同時。
甲士們的長矛奮力刺出。
趙十三發出一聲怪叫,身體猛地蜷縮。
長劍、長矛,紛紛落空。
趙十三的身體仿佛消失不見一般,衣衫頓時掉落在地,其中似乎有一只什么物體在蠕動。
甲士們一臉茫然。
路清云卻反應過來,長劍揮出。
卻見一只紫色的狐貍,從衣衫下面鉆出。
“紫狐。”蒯越臉色驟變。
眾甲士反應過來,大喝一聲,長矛再次奮力刺出。
只聽“當當當”數聲,長矛皆刺在地面之上。
那狐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已經躥上墻頭。
它回頭看了一下眾人,目中閃爍著陰狠。
口吐人言道:“諸葛孔明,我記住你了。”
說罷,一溜煙便不見蹤影。
蒯越看著墻頭,臉色鐵青:“速去報蔡軍師,就說有只紫狐逃脫。請他下令大搜。”
軍侯立即吩咐一聲,一個軍士飛奔離去。
路清云望著那一堆衣衫,微微有些發怔。
他彎腰將衣衫翻來覆去檢查一番,只是發現幾根紫色的狐貍毛發。
狐類怪異,學宮典籍記載頗多。
但是紫狐,卻是記載極少。
一般提及,能化為人形者,當有千年壽命。
不過,他納悶的是,為何別人遇見的,都是化為美女的狐貍,趙家和自家遇見的,卻是化身糟老頭的狐貍。
他將狐貍的毛發,一根根收好。
眾人已經見過孔明的不同尋常,對他的這一舉動,也不以為意。
“異度。”趙康苦著臉道,“這都是我的過失,鎮南將軍若有處罰,我一人領之。”
蒯越冷笑道:“你自是責無旁貸,使君當然也不會責怪太仆。”
他冷眼看著六只誕,神情稍稍有些緩和。
雖然紫狐逃脫了,但誕所造成的風波,也該平息了。
這六只誕,正好可以為幕府屬官治療誕疾。
六只誕也仿佛察覺到什么危險一般,開始在籠中顫抖不已,偶爾說幾句謊言,眾人此刻卻是毫無心情發笑。
“這六只誕,應當是紫狐抓來的。”
路清云看著誕求饒的眼神,不由得想起自家那只誕。
他并沒有多說什么。
太仆府的諸多麻煩,有些不是紫狐所能解釋的。
比如太仆為何宴請幕府屬官?
誕的事情,太仆父子知情不知情?
他們吃誕肉了嗎?吃了幾次?
趙歧所吹噓的正氣,為何連紫狐都發現不了?
但是現在,事情應該可以告一段落。
所有人都可以把問題推到紫狐身上。
襄陽就可以太平了。
蒯越還是率眾帶著誕退出太仆府邸。
趙歧的面子,他還是要給幾分。
不過趙康,卻要到幕府接受劉表的質詢。
一路之上,犬吠之聲不止。
蔡瑁將城中所有的獵犬都動員起來,來抓捕紫狐。
蒯越看了看車窗外,沉吟許久才道:“孔明,誕的事情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