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衛川好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這結果來得太過出人意料，明明已經完整的證據鏈，怎會在這一刻莫名其妙地斷掉？

“這結果準確嗎？”余衛川忍不住問道。

宋小雨雖然也對這個結果感到驚訝，但她對于余衛川的質疑更加震驚。

“你怎么敢懷疑東海市的水平？這個實驗室是目前親子鑒定、DNA檢測最領先的！”宋小雨反駁道。

余衛川也知道親子鑒定出差錯的概率極其微小，但他一時無法接受自己一直以來的推理突然被推翻的結果。

余衛川收好報告，放進包里，卻意識到這么小心翼翼的保存也無濟于事。

他莫名垂頭喪氣起來，走在醫院外，心情猶如陰沉的天氣一般，連帶著步伐都變得沉重起來。

他的頭暈暈的，回到工位上也提不起精神，看著眼前那堆雜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老宋暗中觀察著他，之前從未見過他這么無精打采過。在老宋的印象中，余衛川一向是干什么都熱火朝天的，健步如飛。怎么突然就蔫了？

老宋有意無意地問了句：“怎么了？去過婦產醫院了？”

余衛川有氣無力地說道：“去了。”

“你那個親戚看好了？”老宋故意在“親戚”二字上加了重音，似乎在影射余衛川撒謊。

余衛川沒有心情去考慮老宋的深層意圖，隨口說道：“看不好看，一輩子都看不好！”

老宋一愣，覺得余衛川可能的確是因為親戚的病癥在苦惱，也沒再說什么。

這時，忽然有人一把推開了他們辦公室的門。門和墻壁碰撞，發出砰的一聲。

余衛川沒有心情抬頭看，直到那個人徑直來到他面前，將窗戶外的光全都擋得死死的。

余衛川這才抬起頭來，見來人竟然是盧宏飛，此時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剛才找你沒找到，你溜號了？”盧宏飛不耐煩地問。

余衛川瞄了一眼老宋，說道：“沒有，剛才午休時間出去了一趟。”

盧宏飛拍了一下余衛川面前的書立，說道：“跟我過來一下?！?

余衛川猶如行尸走肉一般，跟著盧宏飛來到走廊上，整個人在盧宏飛面前猶如一個身形虛弱的人偶。

盧宏飛看到余衛川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恨不得打他一巴掌，他忍住了自己的沖動，低聲斥責道：“干嘛呢？幾宿沒睡覺啊？研究什么呢？”

余衛川聽了，突然感到很委屈，自己已經篤定的事實根據卻被一次次地推翻。

他將這些證據一五一十告訴了盧宏飛，還掏出了他懷中那張報告單。

盧宏飛并不意外，反而平淡地說道：“我早就告訴你了，破案沒那么簡單，那種上來三下五除二就把兇手抓住的，你覺得合理嗎？就算你開了天眼，也得一點一點找證據！”

余衛川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沒那么簡單，否則這都半個多月了，還沒有什么重大突破。

盧宏飛見余衛川不吭聲，接著說道：“其實，我找你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

“方若梅病危了?！?

“啊？”

余衛川最近幾天沒有抽出時間去探望方若梅，沒想到她竟然已經嚴重到了這種程度。他本就抑郁到無以復加的心情，此時如潮水一般，包圍了他整個五臟六腑，令他連講話都十分困難。

“她父母會盡快趕回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她？”盧宏飛說道。

“要！”

余衛川下班后，和盧宏飛一起前往醫院。

距離上次見到方若梅是三四天前，短短幾天未見，病床上的方若梅竟已面容枯槁、不成人樣。

唯一不同的是，方若梅睜開了眼睛，似乎有些意識。在看到玻璃窗外的余衛川后，她有些激動，眼睛不停地眨動，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余衛川問旁邊的護士：“我能進去探望嗎？”

護士說道：“她說不出話來的，你去了也只是影響她的情緒?！?

余衛川還是堅持：“我要去見她，她有話對我說。”

護士思考了一下，說：“那你消下毒，換個隔離衣再進去吧?！?

余衛川立馬照做，其實他心里知道，如此堅持見方若梅不是為了彌補什么遺憾，而是他想要知道方若梅能否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畢竟他現在的線索一團亂麻。

其他人并沒有意識到余衛川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態進入病房，來見方若梅的。

方若梅兩只大大的眼睛飽含淚水，凌亂的短發粘在瘦削的臉頰上，整個人都沒有了神采。

那一刻，余衛川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愧疚。是他造成的這一切，所有她前途的覆滅都是因為他。

方若梅見到余衛川，心跳猛漲，她舉起被扎了針管的手，似乎有著極其重要的話要說。

但無奈她的聲音太過微弱，發出的只是干涸的聲帶摩擦音。

余衛川盡量把耳朵貼近方若梅的嘴唇，讓她的聲音能夠最大化傳入自己的耳中。

只聽方若梅用盡了全力也只說出了幾個字：“……踢……”

“踢？踢什么？”余衛川懷疑方若梅還在回味當時對于那給朱總的一記飛踢。

方若梅舉起骨瘦如柴的手，食指和中指突兀地伸在外面。

“……腎……”

余衛川有些奇怪，他問護士：“腎衰竭了嗎？”

護士點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余衛川嘆了口氣，方若梅竟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想必她對這世界還有諸多不舍。

方若梅又試圖發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但余衛川只聽到了“咿咿呀呀”，連是哪個字都分不清楚。

余衛川臨走之前，握了握方若梅的手，對她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

方若梅這才似乎松了口氣，努力支撐的眼皮顫巍巍地合上。

出了病房，盧宏飛問道：“都說什么了？”

余衛川搖搖頭：“她只是很不甘心而已，我和她說了讓她放心，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

盧宏飛沒有說什么，停頓幾秒，道：“恐怕沒那么簡單?！?

確實，已經快要到除夕了，最后一個命案正是在除夕發生的。距離找到真兇還差最后一步，余衛川忍不住開始擔憂起來，每每想到這些就心跳加速，仿佛得了心臟病。

他只知道最后一起命案是在歡蝶大酒店發生的，他忍不住不斷提示盧宏飛，歡蝶大酒店很危險，需要時刻關注。

盧宏飛雖然不知道余衛川的推理依據是什么，但他也感覺到歡蝶大酒店是許多交易進行的地方，必然藏污納垢。

于是，盧宏飛真的派了兩個下屬，不間斷對歡蝶大酒店進行監視。在那個沒有攝像頭的年代，只能出動人力充當監控。

孫姐經驗豐富，自然發現了便衣的存在，她開始有所收斂，許多客戶也讓他們從誰都不知道的側門進入，這使得監視者損失了許多信息。

除夕將至，一切都在暗潮涌動，表面平靜，只有余衛川知道表層的浮華下蘊藏著怎樣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