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廠最近不太平。原料質量差，底層工人們紛紛起來抗議，說齊廠長這是要砸了他們廠子的招牌。

那些收了好處、有點話語權的老員工，此時也不敢出頭，只能躲在暗處，支持也不是、反對也不是。

但齊廠長卻絲毫不慌，他甚至主動在廠報上發了一個通知，說他們廠里現在調整了原料來源，降本增效，不止有國外的單子來，還有許多老客戶也愿意訂貨。

以董軍志等人為首的、有些血性和擔當的工人，說這些訂單做了也都是殘次品。

齊廠長氣得不行，但又不好親自出手打壓，畢竟自己是一廠之長。

這時，老許給他獻了一計：“聽說董軍志和他老婆搞了個鹵菜店，生意還挺紅火。”

“那又怎么了？”齊廠長正在氣頭上，沒有來得及思考。

老許斜著眼睛一笑：“廠長啊，您難道不覺得這就是他的‘軟肋’嗎？你拿捏不了他，還拿捏不了他老婆？”

“嗯？”齊廠長這才覺得有點意思。

老許說道：“你先得挑撥他們的內部矛盾啊，其他幾個搞事情的可沒有后路，沒了廠里的工作他們就等著喝西北風了。但是老董可是沒有后顧之憂。”

齊廠長點點頭，若有所思：“看我不搞死這個董軍志，敢給我拖延工期……”

聽到這兒，門外本來等著進來匯報工作的陳駿嚇了一跳，他急忙連退幾步，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陳駿當天便將此事告訴了余衛川。余衛川聽了，很是氣憤，這齊廠長正事不做，偏偏想這餿主意，怪不得廠子要黃！

“我得去告訴老董。”余衛川說道，就要往外走。

陳駿一把拉住了他：“你可別！你要說了，不就把我出賣了嗎？”

“我又不說是你說的，我只是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余衛川說道。

陳駿拉不住他，心里直恨自己嘴快，什么都給余衛川說。

余衛川騎著車就往鹵菜店去，這段時間他已經去過幾次了，每次去老董和他老婆都熱情招待，馬艷紅也是愈發地熟練，干起活來沒有半句怨言。

其實余衛川不是貪圖這點小利，而是余衛河好吃這一口，從上一世開始就愛吃鹵菜，這輩子也沒變過。于是余衛川為了彌補上一世的遺憾，經常給他買了吃。

余衛川來到鹵菜店門前，發現里面黑著燈，已經閉店了。

他看了眼手表，奇怪，才不到九點，怎么就關門了？

他心里有些不安，敲了敲門，里面沒有什么反應。

他便又用力敲了兩下，這時才聽到里面傳來馬艷紅的聲音：“誰啊？”

“我！”余衛川答道。

馬艷紅從屋內用力打開門，余衛川在看到馬艷紅的樣子時嚇了一跳。

“你……什么情況？”余衛川腿有些軟，他不記得這時候會有什么命案發生。

馬艷紅待余衛川進門，把門重重地關上，在黑暗中厲聲說道：“呵，你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嗎？看不出來？我們被人給砸了！”

余衛川一驚，他試著按動燈泡開關，卻發現沒有反應，想必是燈泡也被砸了。

他拿著馬艷紅遞給他的手電筒，在全屋掃了一遍，發現地上全是各種物體的碎片和殘渣，豬肉的血水也被潑了一地，這大概就是馬艷紅身上血跡的來源。

“怎么會這樣？”余衛川剛問出口，就想到了齊廠長。這不會是齊廠長找人所為吧？他們董家向來和別人無冤無仇，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馬艷紅氣不打一處來，本來語速就快，現在更是像機關槍一樣向外發射言彈：“肯定是那些嫉妒董叔的人唄！”

“有人嫉妒他？”余衛川沒想到，在他看來老董是最不可能有人嫉妒的，他的家已經支離破碎成了什么樣。

這時，老董的老婆從后廚推著輪椅出來，強忍著眼淚，對余衛川說道：“唉，你說冤不冤？我們大半輩子也沒害過別人，受了這么多苦，好不容易好一點……”

說著，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從鼻翼滑落至嘴角。

余衛川也覺得心寒，不過他感覺更多的是氣憤。齊廠長為了達到個人目的，竟然這樣誣陷董軍志。余衛川還是來晚了，看來齊廠長已經下手了。

余衛川默默地幫他們把東西收拾好，看著一盤盤被糟蹋了的鹵菜，心中有苦難言。

“老董呢？”余衛川問道。

老董的老婆說道：“不知道，自從那些人來這里亂搞一氣之后，他就氣沖沖跑出去了，說什么‘我知道是誰’。”

余衛川心里一驚，難道董軍志去找齊廠長報仇了？他連忙囑托馬艷紅，讓她照顧好店面和老董的妻子。

馬艷紅還沒說話，老董的妻子便開口道：“這些你都不用說，艷紅辦事我是最放心的，她在這里把店照料得很好，如果不是她，我一個人真的忙不過來。”

余衛川看了眼馬艷紅，她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羞澀的笑容，當初她調戲過那么多男人，也沒見她害羞過。

余衛川剛要出門尋找老董，便聽到不遠處的巷子里傳來一陣哄笑聲。

“……你有什么能耐，不還是得跪下來求我們……”

“就是，湊足五萬塊錢，否則你這店別想開……”

余衛川越聽越不對勁，他悄聲走到巷子口，往里探身一看，在昏黃的路燈下，只見幾個大漢圍著一個跪著的人。

那跪著的人低著頭，喃喃自語，從他的身形來看，正是董軍志。

周圍的人不停地挑釁：“還敢來找我們討什么說法？先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再說吧！有本事你再起來和我們斗啊！”

說著，那些人對著本就傷痕累累的董軍志又踹了幾腳，董軍志無聲地倒在地上，掙扎著想要爬起身。

余衛川看得牙癢癢，如果他有蓋世武功，此時定然會奮不顧身沖出去，為董軍志打抱不平。只可惜，他也是凡夫俗子，遇到這等不公平之事只能在一旁做個旁觀者。

那些人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不住地對董軍志拳打腳踢，就好像要把他打到永遠起不來似的。

余衛川實在看不下去，從腳下撿起一塊磚頭，猶豫要不要沖上去。

突然，旁邊有一雙粗糙的手拉住了他。

余衛川一驚，生怕是那些人的同伙，然而當他抬頭一看時，才發現面前竟然是那張被傷疤一分為二的臉，此時似笑非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