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衛川一愣，后來想起宋天成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這周建偉大約是犯了錯誤被處分了，后面盧宏飛才接了班。

“周建偉不會和這案子有什么關系吧？”余衛川試探性地問，其實他知道有，只是不好明說。

盧宏飛很肯定地搖了搖頭：“他再軸，也不會犯罪。”

余衛川苦笑了一下，砸自己腦袋算不算犯罪？

“倒是你，是怎么認識他的？難道你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盧宏飛堅持追問下去。

余衛川急中生智，回答道：“我是那次宋主任讓我整理退休職工名單時認識的，剛才我在路上……摔倒了，他好心把我送回來的。”

盧宏飛似乎沒有懷疑余衛川的話，反而點了點頭：“是的，他就是這么好的一個人。”

說完，盧宏飛似乎放了心，讓余衛川早點休息，有什么事第二天再說。

余衛川捂著頭上的腫包，假笑著關上了門。

第二天清早，余衛川感覺頭痛好了點，但兩只眼睛仿佛水腫了一般，看東西有些模糊。他生怕是腦子里面的血腫壓迫了視神經，準備等等看不好轉就去醫院。

來到辦公室，就見老宋和老高在那里一邊喝茶一邊說閑話。老宋是個眼睛很尖的人，什么小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老高，聽說你們后勤的小張也下海了？”

老高愣了一下，說：“這你都知道？”

“那可不，”老宋得意洋洋，“我聽說那個小張過了元旦就沒來，說要辭職去做生意。現在的年輕人腦筋真活套，要不怎么錢都讓聰明人賺了呢？”

老高跟著干笑了兩聲：“你還想賺錢啊？都快退休的人了……”

余衛川最討厭這種毫無意義的八卦，他在自己桌前坐下，開始梳理接下來要查什么。無奈他的眼睛前總像蒙了一層霧，揉一揉也沒有好轉。

宋天成見余衛川一來就開始工作，而自己身為領導卻還在和別人插科打諢，心里不知為何有一種不爽的感覺。他自己是個老油條，見不得余衛川這種踏實干活的，如果對方因為踏實干活而得到了什么獎賞，那么他更是恨得牙癢癢。

“小余，怎么感覺你無精打采的？累了？”宋天成送走了老高，又開始來和余衛川搭訕。

余衛川沒空寒暄，便一邊低頭寫字一邊敷衍著。

宋天成見余衛川不正經搭理他，從桌子上抽出一份文件，甩到余衛川面前，說：“別老坐著啦，起來走走就好了，把這個文件交給局長。”

余衛川一愣，他們遞交文件從來都是一級一級地交，怎么突然讓他去給局長交文件？

宋天成見余衛川愣住了，油腔滑調道：“給你機會你還不抓住？這是個緊急文件，局長要得緊，必須要親自送到他手里。到時候你就說你送的文件，他指定就記住你了，以后升職第一個想到你。”

余衛川沒想那么遠，他只想趕緊完事后回來辦正事，大約是老宋懶得跑，讓余衛川給他跑腿。

局長的辦公室在最高層——三樓。當時的建筑都沒那么高，所以也得難為余衛川爬樓梯了。

余衛川爬到三層，第一次來見局長，一時還有點摸不清方向。

他在走廊上見到一個臉熟的同事，便問道：“局長辦公室是哪個？”

那人朝里面指了指：“302。”

余衛川快步來到302門前，想要敲門，但又好像聽到里面有人說話，一時在門前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里面聲音消失不見。他想貼在門上進一步判斷一下到底局長是不是在忙，但又覺得這么做實在是有些難登大雅之堂，自己本來是有正經事要做，怎么反倒偷偷摸摸起來。

于是，他索性就敲了敲門，等了兩秒鐘后，里面似乎隱隱約約傳來幾個字：“……進來……”

余衛川約摸著這應該是叫他進去的意思，正準備推門進去，突然聽到里面又響起了聲音：“……也不是辦法，還是要有一個結果……”

原來剛才的“進來”二字只是和對方通話的內容而已，余衛川長出了一口氣，幸虧自己還沒有貿然推門而入，否則要造成多大的烏龍。

正當他要離門而去，繼續等時，里面又傳來了幾個字：“……你的那批貨要注意，不要被影響……”

余衛川一怔，這句話令他不由地聯想到了鄒大為說的和齊廠長的那起生意。

“……自己拿多少，也要有分寸……”

莫不是他們正在談什么分贓的事情？余衛川立馬覺得熱血涌上頭顱，果然這事牽扯了許多人。

突然，在他沒注意時，手中的信封一歪，文件嘩啦啦從信封中傾出。就在他急忙蹲下撿起文件的那一刻，他看到信封中文件里露出了一角有些熟悉的紙條。

余衛川雖然腦子糊涂，但還是立馬認出了這就是他之前寫的那張紙條。

余衛川只怪自己今天頭暈腦脹，沒有想到送文件前先問個清楚，看來這文件有問題，否則里面為什么會如此詭異地夾了一張紙條。

這文件不是別的什么，而是他之前上交的那份報告，被局長退回來的報告。

他翻到最后一頁，看到在局長批注“請修改”的意見下，貼著一個紙條：堅持真相，絕不弄虛作假。

這是他寫的，不過是闡明自己立場而已，并沒有想要放在報告里違抗上級的意思。而能夠看到這張字條并且利用它的人只有一個——老宋！

一想到老宋這平常吊兒郎當的老油條，竟然有這閑工夫陷害自己，余衛川就氣不打一處來。

從上一世開始，他就不善于與領導打交道，不屑于對他們諂媚的他，即使有一身本事，最終還是成為了邊緣者。

不過，這一世他的目標并不是如何博得領導歡心，而是尋找真相。他現在準備拿著文件回去和老宋討個說法。

然而，就在他踏上第一階下樓的樓梯時，他忽然聽到身后的一扇門被大力地打開，接著傳來一聲低吼：“那個誰，站住！”

余衛川心里一緊，急忙跑回去，見局長面容嚴肅，心知不妙。

局長掃了一眼余衛川手里的文件，假裝不經意地問：“你剛才是在我門口？”

余衛川此時已經知道局長剛才聽到了他在門口的動靜，他只得實話實說：“主任讓我……”

“你這個年輕人，”局長怒氣沖天，聲音震得余衛川耳膜發緊，但他說了一半后突然降低了音量，帶著微笑對他說，“你這個年輕人找我做什么啊？”

余衛川此時已經騎虎難下，手捧一份被退回的報告，還有自己寫的一張像是反駁領導意見的紙條，他怎么都說不清楚。

“我……我們研究了一下這份報告，想知道應該怎么修改，宋主任說讓我來問問您。”余衛川硬著頭皮說道。

局長這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你是那個法醫科的大學生是吧？這個報告是你寫的是吧？那我告訴你，你這個寫的太過主觀，里面許多都是臆斷，我們講求的是客觀事實，而不是你在這里猜測死因！”

余衛川想說，明明他已經都把事實根據寫清楚了，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局長看到余衛川一言不發，以為他被自己嚇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再修改修改吧，按照我剛才說的。”

余衛川點點頭，恨不能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誰知，局長在他沒走幾步后，突然低聲問道：“你剛才沒聽到我和別人打電話吧？都是機密，你如果聽到了還擅自傳播，是要被逮捕的！”

余衛川假裝沒聽到，往前走了幾步，才回頭看了一眼局長，裝作疑惑的樣子，問道：“局長您說什么？我沒聽清。”

局長帶著含有深意的笑，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