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班里頭逐漸熱鬧了起來。

教室不再是那副清冷的模樣，里里外外，到處都充斥著生氣。

有幾個座位依舊空著，金明軒等人在開學一周后才會返回學校，除了那寥寥的空位以外，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在云天的眼中掠過。

重返校園第一天，更像是老朋友見面的大型聚會，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

話題除了生活，也離不開剛剛進行的摸底考試。

往班級中掃上一圈，便能看見眾生百態：有的人笑，有的人難過，有的人罵娘，有的人無動于衷，也有的人忙著在改題，整理錯題集……

走到高三，每個人都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學習方式，對待考試的方式方法。

倒是周遭有些閑言碎語，席雨昕連連朝周遭的人指責著云天的“叛變”，以及那突飛猛進的成績。

在周圍九宮格的范圍內，云天當了很長時間的墊底角色，除了語文以外，其他科目他都是妥妥的爬蟲。

席雨昕則與之不相上下，也常常在班級里競爭倒數幾名的寶座。

“云天——你肯定偷讀書了?！?

云天的同桌樣貌與猴相似，同學們給他取了個綽號叫猴子，有事相求時叫猴哥，平日里就叫猴子猴孫。

猴子一臉不科學的笑容，抓起云天的卷子掃了好幾遍，又將之與自己的卷子對了一對，抓耳饒腮兩下。

“稍微復習了一點，不算偷讀?！痹铺鞊u了搖頭道。

“可惡，你就是偷讀了！”猴子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去問胖子他們，有沒有看到你偷讀。”

猴子最終沒有走進985，但進了家鄉本省的211，對于他本人而言，屬于是理想中的殿堂。

云天平靜笑笑。這事兒并不會持續太久，過了今天，大抵就不會再有人念叨這個事兒。

正喧嚷間，講臺上的蘇老師拍了兩下講臺桌，發出啪啪的響聲。

班級迅速安靜了下來，只聽她說道，“同學們，進教室該做什么？有人可是提前一小時就到班級自己背單詞了。

再看看你們，講話的、吃早餐的、還有剪指甲的，統統都收起來！”

蘇老師看起來一臉兇巴巴的模樣，配合那三十好幾的臉，頗有股滅絕師太的風范。

許多人都在暗中叫苦不迭。誰也不喜歡空降一個嚴厲的老師，這老師還是大伙的班主任。

“你們不要以為我很兇哦，往年的學生都是喊我‘蘇媽媽’的?！?

蘇老師補充了一句，只是這句話沒有一點兒可信度，只讓班中的一小部分人笑出聲來。

蘇老師又是一眼殺來：“誰在講話！”

嘶。

來了個沒意思的老師。許多人干脆不理不睬，低頭專心看起自己的試卷。

每一次試題考核的反饋都很重要，能夠提供很大的幫助。

云天照例投入學習，要說這開學的日子和平時有多大不同，大概就是身邊多了些喧鬧的聲音，丁夢涵回頭轉身的次數也少了，他好一會兒沒看見丁夢涵的臉蛋。

為了約定能夠順利履行，學業仍是重中之重。

云天輕舒一口氣，專心看起了自己的卷子。

他也有些缺漏需要分析。

……

……

一中唯一人性化一點的地方在于，聽校長沒營養講話的時候能夠坐著吹空調。

偌大的體育館，往往用來開年級大會、開學典禮、表彰大會等等各種七七八八的會議。

有的人喜歡帶本書，邊捧著邊看。

比如丁夢涵。

云天有些好奇她在看什么書，正好男女生分兩列，他們并排坐著，湊過去一看，她手上的書寫著些密密麻麻的程序字段和注解。

這是……

云天小聲問道，這顯然不屬于教科書的范疇，也不屬于課內書籍、課外讀物。

她仰頭，只是單手作了個噓聲的手勢，又柔柔一笑。

云天大概讀懂了什么，丁夢涵不是個喜歡破壞游戲規則的人，這個規則也包括校規。

一切都可以等到課間或者午休再討論。

他點了點頭，只是腦海中難免反復掠過那代碼字段。這像是一本程序猿才會看的書。

丁夢涵悄咪咪做了什么？今天得好好盤問盤問才是。

“同學們！”

忽然，被話筒擴大了無數輩的，聲透紙背的聲音響起，“什么是‘仁’！什么是‘愛’！”

花里胡哨的開場白中，一個個子不高，大腹便便的男人站在舞臺中央，抓著話筒，跟嘶吼一樣做著“聲情并茂”的演講。

這是一個噪雜至極的環境。

唯有雙耳生出繭子，一個玲瓏心無視萬物才能不受影響。

云天便抓著張空白的紙，反復預演著今天中午要進行的另一場對話。

他要說服那名名為“甘蔗”的畫師，主動加入或者贈予其一個機會，與其他畫師接觸的機會。

時光悠悠，

時不時間雜著熱鬧至極的掌聲，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

云天抬頭一看，才發現前后好多人在看著自己。

他抬頭，只見那左右兩方大屏幕中，都掛著他的名字。

【語文學科單科狀元：云天】

【進步之星：云天】

噢。

“喊你啦，快點上臺領獎吧。”

丁夢涵見他發呆，不禁拍了他一下，連忙小聲催促道。

云天又看了一遍四周，方才站起身來，走過數排長龍的隊伍，從側面走上了舞臺。

聚光燈很耀眼。

在臺上，他甚至看不清臺下的任何一張臉，只能憑借感覺注視著，想象著，這會兒有人在看他，很多人在看他。

年段和校長總喜歡搗鼓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云天微微一笑，只聽校長聲如雷震地宣布了本次數位單科狀元的名單，他與胖子等一眾學習優異的家伙站在一塊，連胖子都不可思議地轉頭瞧了他一眼。

很快，校長親自將兩份獎狀，分成兩遍遞給了云天。

沐浴在聚燈光中，云天微微鞠躬行了一禮，卻聽校長小聲說道，“獎狀你們待會到臺下自己找一下名字，換一下，拿錯了不要緊，先拍照?！?

云天一時有些想笑。

在他端正捧著獎狀站立時，臺下響起了莫大的掌聲，或虛情假意或真心而動。

總之，讓人聽了心中有些得意。

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大抵上就是儀式感最好的呈現了吧？

……

……

“假期是彎道超車的捷徑?！?

在校長義憤填膺，滿懷情緒的演講中，十班的大伙們大致上統一了戰線，云天就是妥妥的，那個偷讀書的家伙。

還真讓他偷讀書成功了，一下摘得了語文學科的狀元，也摘得了進步跨度最大的獎項進步之星。

重頭戲還在后邊。

屏幕上又映出了年級前十的“十大天王”，本就一直名列前茅，但始終離前十差了點距離的丁夢涵，難得地走上去了一次。

云天和丁夢涵在批次交換的時候碰了個面，相視一笑，又走回臺下，坐看著丁夢涵走到聚燈光下，自信挺胸，染上一層天王的風采。

“班長這次太猛了。”

“雖然是金明軒他們不在，可就算他們回來了，也未必能超過班長他們多少?！?

“班長成績本來就一直很好。云天那邊才離譜，要是英語沒這么低，拖后腿，他都要沖上天王的位置了?！?

閑言碎語時不時響起，不過，很快便被掌聲淹沒。

校長和年段主任會與每一批學生合影，頒發獎狀，也會送上得將者才有的光榮獎勵“黑色簽字筆”。

云天一次性便拿了兩根。實用性不大，但象征意義不菲。

好端端一個開學典禮，這屬于高三場次的開學典禮，直接給校長整成了一如既往地表彰大會。

學習，成績，將是今年回蕩的主旋律。

主旋律中，也會夾雜著小曲。

一如此刻。

從體育館中解放的時刻，時間已過了正午的飯點，云天和丁夢涵打了個招呼，在原地稍稍等候了一會兒，又是一名女孩兒找了過來。

高挑但平板，一頭短發，一眼看過去很像個哥們的女生走近。

“嗨。很久不見，現在成績這么好了？”

這女生便是企鵝上的“甘蔗”。

“運氣好點。對了，跟你介紹一下，這是丁夢涵，我們班的班長?！?

“你好~”丁夢涵仔細瞧著，配合地打了個招呼。

甘蔗瞧了一眼，心直口快地問道，“你好。對了，你女朋友嗎？”

這一言落地，空氣微微焦灼了一下。

云天真想把她的話伴著臭襪子一起堵回去。

這可是一個敏感的節點。

他輕咳了兩聲，“還不是。談正事，我是想找你談畫畫的事情?！?

“這個簡單，你想要什么跟我說，我給你畫。”

甘蔗拍拍胸膛，一臉自信大氣。

兩人小學同班六年，中學不同班但在同一所學校，在年幼無知時，也經常竄對方的家門玩耍。

正好算是朋友。

同學情的淳樸還是讓云天怔了一下。

在那個一切都要講究利害關系，講究金錢時間的大人世界，這份淳樸的感情顯得是那般不易。

“謝謝了。我晚上把你拉進群?！?

云天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事情能不能成，他都要買一份手辦作為禮物送給甘蔗，手辦的價格大抵能抵得上好幾份美術資源，也是其心愛的領域，能夠將利害關系稍稍淡化，最為主要的是，如此一來他能心安不少。

隨后。

幾人又稍微聊了一會，往著食堂方向走去，作為合作伙伴，第一頓午餐總要共進。

只是這三人行的組合在偌大校園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頗顯得刺眼，常常惹得不少人回頭相望。

“我聽云天說過你，你和他是小學同學對吧？”

丁夢涵的問題似乎比云天還要多些，一路上，她這也問那也問。

“是啊。不過我成績沒有云天那么好，后來中學分重點班，自然就不在一塊了?！备收嵋灰换氐?。

“那你記不記得他小時候有什么糗事？就是那種，丟人的，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倍艉穆曇羲坪跞局σ?。

有趣的事情最能感染人，一下子，甘蔗便被其挑起了興趣。

“哈哈哈，那當然記得了，小時候的糗事可多了?！?

話題一下便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云天瞪大雙眼，連忙想要制止，卻已為時過晚。

“比如說呢，我們小時候一直有踢球的愛好，但是小學里邊哪有錢蓋足球場？我們在跑道上踢球，云天老是一腳便將球踢飛，飛到大馬路上……”

笑聲，輕漾。

一邊笑著，他們一邊走入了擁擠的食堂。飯點的擁擠程度讓人絕望，滿地圖找不到幾個空置的四人座位。

兩人座倒還剩幾個。

“對了，我要回家吃飯的。差點忘了，直接跟你們走到這了?！?

甘蔗擺了擺手，“那晚上記得拉我進群，剩下的事情QQ上聊就可以了。我先走了。”

她看了眼食堂便想跑路，臨走前還沖云天眨了個眼。

云天只當作沒看見。

“以后，飯點要晚點再出門了?！?

云天不禁也感慨一聲。

丁夢涵點頭道：“最少等個半小時。放學了可以先自習一會兒再出來的，那時候就沒有人了。雖然菜也會少一點?！?

今天是特殊情況，又碰上校長開會拖堂，又與接下來的合作伙伴聊了一會兒，無法選擇。

明天所有的事項，生活都會步入正軌。

正當云天覺得今天湊合過過就算結束了的時候，

迎面走來了三四個女生，他抬頭一瞧，便覺心煩，長舒了一口氣出去。

那幾個女生中，其中一人便是他的前女友胡靈靈。

胡靈靈掃了他一眼，視線停留了好幾個呼吸，然后才偏過頭去。

另一個高個子，長發及腰的胡靈靈閨蜜走了過來，留了一言：“你們如果只是裝個樣子，趕緊去道歉，沒準靈靈還能回心轉意?！?

一言過后，她跟上了那幾個女生的隊伍，幾個背影同時從云天面前掠過。

云天怔了一下，卻忽有一抹溫柔握住了他的手。

他轉過頭，見丁夢涵正看著他，一動不動。

“放心。那些早過去了?！?

云天一笑，拍了拍丁夢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