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靜。
尖叫、歡呼、贊嘆、議論,全部消失,一切遁入虛無,甚至屏住呼吸摁住心跳,竭盡全力用耳朵捕捉電波另一端的瑣碎聲響,依舊不敢相信迷你庫珀居然已經通過人民廣場,以如此輕松如此流暢的姿態。
閉上眼睛,忍不住想象一陣風吹拂而過的模樣。
一直到野馬謝爾比V8引擎標志性絕望而憤怒的轟鳴再次打破寧靜,橫沖直撞地撕開空氣撞入電波之中,試圖穿過手機和對講機向他們咆哮,凱沃爾廣場的人們才回過神來——
原來,還有另一輛車。
差距,居然已經如此之大!
三秒?五秒?甚至更多!
迷你庫珀和野馬謝爾比一前一后抵達人民廣場的時間完全拉開,根本不需要直播解說,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本來,經過人民廣場之后還有兩段直道,一段經過大橋回到河岸這一側、一段由兩條街道銜接而成的長路抵達終點,這應該是野馬謝爾比逆轉局勢的區域,但現在,野馬謝爾比甚至沒有等到自己的閃亮舞臺,一切就已經結束。
沒有人預料到迷你庫珀居然能夠戰勝野馬謝爾比,更沒有人預料到這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完全沒有懸念。
……就這?
面面相覷之間,眼神里的錯愕和震驚全部遁入虛無,張開嘴巴試圖發出一些聲音,卻發現大腦一片空白。
手機和對講機里傳來的聲音依舊嘈雜,一聽就知道,馬泰奧的野馬謝爾比在鵝卵石環形車道之上格外掙扎,懸掛失衡、車頭推頭,燒胎的后果就是抓地力全無,如同在冰面開車。
盡管馬泰奧試圖提升速度,盡快經過人民廣場進入最后的直道勝負階段,但越著急越慌亂,在打滑和更打滑之間苦苦掙扎。
那邊,馬泰奧依舊正在人民廣場殊死搏斗。
這邊,凱沃爾廣場重新出現聲響,因為直道盡頭,那輛海軍藍迷你庫珀正在劈波斬浪地撕開夜色闖入視野。
嘩!
剎那間,群起沸騰,速度與激情碰撞的荷爾蒙全面燃燒,人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亢奮不已地歡呼起來。
“難以置信!”
“哇哦,媽媽咪呀。”
“精彩。精彩!真的太精彩了啊啊啊啊啊!”
人群里,洛倫佐揮著啤酒瓶,笑得前仰后翻,眼里閃過一抹促狹,悄悄煽風點火——
“迷你!”
“迷你!”
洛倫佐在那里吶喊助威,熙熙攘攘的人群朝著抵達凱沃爾廣場瀟灑停車準確定點的迷你庫珀沖了上去,一個兩個紛紛加入振臂高呼的行列。
“迷你!”
然而,陸之洲一直坐在駕駛座里沒有下車,就連車窗也沒有搖下來。
那怎么行,洛倫佐還準備看看陸之洲此時的表情呢,他推開人群上前,主動走了過去,結果就看到陸之洲依靠車窗,單手放在方向盤上,一臉懶散的放松表情,似乎沒有睡醒一樣。
洛倫佐啞然失笑,“嘿,伙計,勝利了,不笑一個?”
陸之洲輕輕聳肩,“這是什么值得慶祝到的事情嗎?洛倫佐,不要自降身價,把自己貶低到那個水平線上,你應該對自己有些信心。”
陸之洲能夠擊敗洛倫佐,一個馬泰奧絕對信手拈來。
洛倫佐一噎,“是是是,謝謝迷你車神的友情提醒。”
明里暗里都在調侃陸之洲,但陸之洲一點打擊感都沒有,推開車門走了下來,神色自若地拍拍洛倫佐的肩膀,在洛倫佐疑惑的視線里,他將車鑰匙放在了洛倫佐的手心里。
洛倫佐:……
他怎么忘記了,這是他自己的車子。該死!
就在此時,野馬謝爾比發動機的聲響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引擎聲響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再也沒有了威風,反而在時時刻刻提醒剛剛發生的一切,人群里瞬間爆發出一陣毫不留情的口哨和起哄,煽風點火、落井下石地前排圍觀熱鬧。
砰!
馬泰奧甩上車門,甚至沒有熄火,整個人滿頭大汗面紅耳赤地朝著陸之洲沖了過去,赤紅的眼睛里似乎只看得到一個身影,不管不顧地往前沖,這就是他挽回顏面挽回名聲的最后救命稻草,他必須抓住。
洛倫佐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往后一步,避免被卷入風暴里,但嘴里還是提醒了一聲,“小心!”
陸之洲也注意到了。
他沒有退讓,不僅沒有,而且以更加強硬的姿態主動出擊,握緊拳頭,兩個大步,猛虎下山地朝著馬泰奧飛撲過去,甚至率先抬起拳頭狠狠揮舞過去。
拳頭撕破空氣,爆發出獵獵聲響。
“啊!”
馬泰奧怪叫一聲,緊急剎車、連連后退,雙手狼狽地遮擋住臉頰,絕望地祈求踉蹌的腳步能夠拯救自己。
哈哈!
周圍一片哄笑,前仰后翻、捧腹大笑。
馬泰奧遲遲沒有感受到砸下來的拳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窩囊,臉頰瞬間漲紅,不經意間瞥了瑪蓮娜一眼,絕望地恨不得鉆到地洞里,口沫橫飛地嚷嚷著。
“你那破車,純屬運氣罷了!”
馬泰奧看向瑪蓮娜的方向,咬牙低吼。
“維塔萊家絕對不輸給外鄉人,再比一場!”
陸之洲松開拳頭,拍了拍手掌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老人家,我說了,我的出場費很高,你承受不起。”
哈哈!哈哈哈!
爆笑如雷,圍觀群眾紛紛起哄,馬泰奧的臉色從鐵青演變為醬紫,卷起袖子準備和所有人大打一場。
洛倫佐及時提前一步用意大利語提醒了兩位保鏢。
那兩位保鏢終于反應過來,如果馬泰奧打架出事的話,背黑鍋的是他們。
在羅馬,街頭有街頭的規則,維塔萊家得知今晚的事情,不會責怪陸之洲,只會責怪無能狂怒的馬泰奧和沒有阻止馬泰奧繼續丟人現眼的保鏢們,兩個人連忙上前控制住馬泰奧,拖著馬泰奧走向那輛成為恥辱印記的野馬謝爾比。
一位保鏢控制馬泰奧、一位保鏢坐進駕駛座,揚長而去。
吼吼吼!
人群爆發一片歡呼。
熙熙攘攘的人潮讓開,瑪蓮娜的那一抹紅色長裙再次出現在眼前,眼神里略顯羞澀但還是流露出一抹堅決。
旁邊的吃瓜群眾開始起哄,紛紛呼喊瑪蓮娜的名字。
瑪蓮娜緩步上前,紅裙搖曳,手指輕撫裙擺,眼里閃過一絲狡黠,正準備兌現賭約。
卻沒有想到,陸之洲稍稍錯開位置,臉頰貼著臉頰,身體的溫度宛若輕風般掠過臉頰,雞皮疙瘩瘋狂往外冒,瑪蓮娜幾乎忘記呼吸,陸之洲靠近瑪蓮娜的耳朵,在歡呼和起哄里用他們兩個人才能夠聽到的聲音開口。
“我說過,你不是獎杯,誰都沒有資格把你當作獎杯。”
說完,快速拉開距離。
微涼的夜風洶涌而入,快速填滿陸之洲和瑪蓮娜之間的空間。
瑪蓮娜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臂之上的雞皮疙瘩瞬間瘋狂往外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陸之洲,耳膜之上只有失去節奏的心跳正在轟鳴。
不遠處,靜靜注視這一幕的薩繆爾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看向好友,“走吧,比賽結束,我送你回酒店。”
然而,托德站在原地,看著陸之洲,眼睛有些出神,似乎正在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