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托德剛剛在沙發落座,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整理西裝衣角,馬爾喬內已經情不自禁地低呼出聲。
那語氣流露出發自肺腑的驚喜,如同孩子見到心愛的玩具一般。
明明是站在行業巔峰、權力熏天的掌舵人,他身上卻依舊留著些許少年心氣,也許恰恰是這份熱忱讓他能夠屢次在困境之中創造奇跡。
“讓,我們應該留下他。”
也就是一個小時前,勸阻托德保持冷靜的是他,但現在,角色對調,馬爾喬內流露出難得的著急。
“他身上有一種……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準確形容。”
馬爾喬內在屋子里來回行走,陷入自己的思緒里。
“不是預判危險的本能,而是一種探索極限的膽魄,如同行走高空鋼絲繩索一樣,臺下的看客都忍不住捏一把冷汗,卻又欲罷不能地繼續看下去,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所以,當初觀看塞納賽車,是不是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馬爾喬內看向托德,用眼神詢問意見。
托德卻一副不緊不慢細細品茗的模樣,明明手里沒有咖啡,卻依舊慢條斯理,似乎非常享受這樣的時刻,“你確定嗎?”
“我不確定。”馬爾喬內的回答干脆利落。
托德:……
馬爾喬內,“但我確定,我們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否則百分之百會后悔。”
托德終于開口,語氣卻比以往更加嚴謹些許,“塞爾吉奧,你應該知道,模擬器測試參考價值有限,因為真正的賽車是兩回事,我們還沒有讓他上賽道呢。”
“而且,我們剛剛測試的是F4模式,連F3都不是。”
“你應該知道,從F4跨進F3,不止是多一百馬力那么簡單,每年多少年輕人都栽在空氣動力學的門檻上?”
“再往上,F3到F2,F2到F1,這又是一段漫長而艱險的征程。”
現在,馬爾喬內反而沒有著急反駁,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托德,嘴角的笑容一點一點上揚,落在眼睛里。
托德略顯無奈,“怎么了?”
馬爾喬內笑了,“其實,你心里已經贊同我的意見。”
托德:……
馬爾喬內,“這不就是鯰魚效應的目的嗎?打破平衡,制造混亂。”
“我當然知道,F4不算什么,模擬器也不是真正的賽車,但我們從來都不只是為了挖掘一名天才而已,讓。”
“哪怕他最后泯然于眾人,我們今天破格留下他,也足以讓整個青訓學院翻江倒海。你覺得那群年輕人的反應如何?”
“他們還坐得住嗎?”
“當然——”
馬爾喬內停頓一下,眼睛熠熠生輝,全然沒有老態。
“萬一,他真的就是我們苦苦等待的那個天生車手呢?”
“讓,你不會希望看著他將來身穿銀色或者藍色的賽車服,對吧?”
托德連連擺手劃清界線,“我需要保持中立。”
身為FIA主席,因為私人交情,為法拉利青訓學院的布局提出一些想法,不算違規,人們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么。
但如果插手車手轉會,主席的位置可能也就做到頭了。
馬爾喬內咧嘴笑起來,也不戳破托德,“法拉利的未來,還是要看年輕人的,我們不能一直依靠外來的力量,時代變了,我們也需要建立屬于自己的體系。”
托德沒有接話,他不準備對法拉利的內部事務指手畫腳,“但是,塞爾吉奧,即使你愿意,也要看那個小子的意愿。”
馬爾喬內一愣,“這里是法拉利,哪個賽車手不想加盟法拉利?”
托德眉尾輕輕一揚,“一支整整八年無緣冠軍的隊伍?”
馬爾喬內翻了一個白眼。
托德輕笑出聲,“重點在于,這個小子本來就不一樣,他對方程式賽車沒有興趣。”
然后,托德此時才將自己用支票“誘拐”陸之洲的事情說出來。
馬爾喬內的表情非常精彩。
托德整個人沒骨頭地靠在椅背里,有種看戲的快感,“你剛剛應該注意到了,試訓一結束,他就準備離開了,沒有留戀,如果你想要留下他,估計需要花費一番力氣。”
“單純地利用鯰魚制造混亂,這是一回事;真正識才用才,高瞻遠矚地全盤布局,這又是另一回事。”
“這是一次豪賭,冒險就必須面對風險,但你需要決定,你想下注多少?”
辦公室里,短暫陷入沉默,兩位大佬的思緒碰撞起來。
但顯然,托德的計劃已經奏效,整個馬拉內羅動蕩起來——
一名街頭賽車手,來自亞洲,在馬爾喬內和托德兩位大佬的護送之下登場,不僅破格參加法拉利試訓,而且不過只是測試了模擬器F4模式區區一個小時,甚至沒有參加實車測試,馬爾喬內已經驚為天人!
破格入選青訓學院!
這位車手還沒有進入學院就已經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儼然法拉利少爺的姿態,那他正式進入學院之后,還有其他學員的生存空間嗎?資源該不會全部傾斜,其他人只能挑挑揀揀吃他剩下的剩菜殘羹吧?
見鬼,這小子難道是托德瞞著未婚妻在外面的私生子?
阿萊西晨跑歸來聽到噩耗,直接傻眼,愣在原地。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裙帶關系、資本力量在賽車世界的能量,因為他自己就是依靠這股力量進入法拉利的。
他的父親正是赫赫有名的F1車手讓-阿萊西。
事實上,讓-阿萊西職業生涯從來沒有染指車手世界冠軍,最好成績只是兩次年終第三而已,遠遠說不上輝煌。
但桀驁不馴的駕駛風格和瀟灑迷人的個性,卻為他贏得無數車迷的喜愛,同時也在他效力過的車隊里建立良好人脈——
法拉利。貝納通。索伯。
子承父業。
所以,當朱利安諾-阿萊西選擇進入賽車世界的時候,讓-阿萊西的人脈和資源為他鋪就了一條金光大道。
正是依靠父親的擔保和引薦,阿萊西得以進入法拉利青訓學院,并且在學院里得到最好的資源培訓。
現在,“托德私生子”破格入選,姿態和待遇獨一無二,輕松完爆阿萊西,這是否意味著阿萊西的好日子到頭了!
又懊惱又憤怒,又憋屈又煩躁,阿萊西也無法準確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感受到一團火焰在胸膛里橫沖直撞,怒氣沖沖地轉身,失去控制地在基地里流竄。
終于!
阿萊西找到了那個私生子——
一張陌生亞洲臉孔,看起來中學生的模樣,絕對不可能認錯。
阿萊西快速掃視一圈,那亞洲小子周圍沒有其他人,就只有他一個人落單,他的腳步不由加快狂奔起來,宛若失控的列車沖上去,聲音搶先炸裂開來。
“哪里來的雜種(Baster),從哪里來的就滾回哪里去,這里不是你這樣的鄉巴佬隨隨便便能夠進來的地方。”
Baster,雜種,私生子,混蛋,一種具有強烈侮辱性的貶義詞,夾雜著怒火雷霆萬鈞地一股腦宣泄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