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卷著沙礫拍打石墻時，托比正給最后一棵耐寒松纏草繩。忽然，瞭望塔上的鈴鐺響了——那是他和凱恩約定的警報，三短一長，代表有大型怪物靠近。

他抓起冰劍往塔頂跑，正撞見凱恩從屋頂躍下，獵槍已經上膛。“西北方向，三十只沙噬蟲。”凱恩的聲音裹著寒氣，琥珀色的瞳孔在風中縮成細縫，“它們在挖地洞，想從墻根鉆進來。”

托比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遠處的沙丘像沸騰的粥，不斷有土塊炸開。沙噬蟲的螯肢先鉆出來，泛著金屬藍的光澤，接著是圓滾滾的軀體——它們像巨型蜈蚣，卻長著章魚的吸盤，吸盤上的倒刺沾著暗紅色的黏液，是之前商隊說的“能腐蝕石頭的酸”。

“孩子們呢？”托比的聲音有點抖。女人們正帶著孩子往瞭望塔的地窖跑，阿木抱著那只瘸腿小狼崽，小雅攥著木劍，小臉繃得緊緊的。

“守住墻根。”凱恩把一把磨尖的鐵矛塞給托比，自己則扛起那桿怨骨熔鑄的獵槍，“它們怕火，也怕你劍上的寒氣。”

沙噬蟲的速度比想象中快。第一只已經鉆到石墻下，螯肢“咔哧”一聲啃在石頭上，火星四濺。托比揮劍砍去，冰劍的寒氣撞上吸盤，藍黑色的黏液瞬間凍結成冰碴。沙噬蟲吃痛，猛地縮回洞里，洞壁上留下一串帶血的抓痕。

“它們在試探弱點！”凱恩的獵槍響了，鉛彈精準地炸掉一只剛探出頭的沙噬蟲的螯肢。墨綠色的血濺在石墻上，冒出刺鼻的白煙，“托比，去搬火油！”

托比剛轉身，就聽見墻根傳來“轟隆”一聲——三只沙噬蟲合力撞塌了一段矮墻，腥臭的風裹著沙塵灌進來。最前面的那只直撲地窖入口，小雅突然從角落里沖出來，舉著木劍往它的復眼捅去：“不準碰我的朋友！”

沙噬蟲的螯肢橫掃過來，托比撲過去把小雅拽開，后背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酸液瞬間腐蝕了他的皮甲，火辣辣的疼。他咬著牙揮劍劈開沙噬蟲的吸盤，冰劍刺入的地方立刻結了層白霜，沙噬蟲發(fā)出尖嘯，軀體劇烈扭動起來。

凱恩的獵槍沒停過。他踩著搖晃的墻垛移動，每一次扣扳機都帶著風聲，彈殼落在凍硬的地上，叮當作響。但沙噬蟲太多了，不斷有新的從地洞里鉆出來，螯肢撞得石墻嗡嗡發(fā)顫，像是隨時會塌。

“往洞里灌火油！”托比突然喊。他想起守石人說的“沙噬蟲的洞穴四通八達，卻怕密閉空間的火焰”。阿木不知何時抱來一桶火油，手抖著往最近的地洞里倒。小雅摸出火石，用力一劃——橘紅色的火苗順著油跡竄進洞，瞬間傳來一連串爆鳴，地洞出口噴出帶著焦味的黑煙。

“好樣的！”凱恩縱身躍下墻垛，斷矛狠狠扎進一只想偷襲阿木的沙噬蟲的七寸。那是沙噬蟲的弱點，那里的甲殼最薄，能看到里面跳動的、暗紅色的心臟。他手腕一擰，斷矛攪碎了心臟，沙噬蟲的軀體抽搐著癱在地上，吸盤還在徒勞地張合。

托比的冰劍已經結了層薄冰。他學著凱恩的樣子，專挑沙噬蟲的七寸刺，寒氣順著劍刃鉆進蟲身，凍結的血液讓它們動作越來越慢。有只沙噬蟲繞到他身后，螯肢帶著酸液劈來，凱恩突然撲過來把他撞開，自己的肩膀被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凱恩！”托比的聲音發(fā)緊。

凱恩沒回頭，只是從懷里摸出火折子，往自己的短矛上一湊——矛尖沾著的沙噬蟲血瞬間燃起藍火。他舉著燃燒的短矛沖進蟲群，沙噬蟲像見了鬼似的往后縮，被火焰燎到的地方立刻焦黑，發(fā)出臭雞蛋似的味道。

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個時辰。當最后一只沙噬蟲拖著殘軀鉆進地洞時，石墻下已經堆起了十幾具蟲尸。凱恩靠在墻上喘氣，肩膀的傷口還在滲血，卻伸手摸出煙盒。托比趕緊遞過火石，橘紅色的火光里，他看見凱恩的傷口邊緣正泛起淡淡的金芒——在慢慢愈合。

“墻……”托比望著那段塌掉的矮墻，有點沮喪。

“能修好。”凱恩吐出一口煙圈，目光落在地窖門口。女人們正帶著孩子出來，小雅舉著木劍跑過來，劍上沾著點沙噬蟲的血，“凱恩叔叔，我也打到怪物了！”

阿木抱著小狼崽跟在后頭，小狼崽瘸著腿，卻對著蟲尸齜牙咧嘴。托比忽然笑了，摸了摸小雅的頭：“明天我們用沙噬蟲的甲殼補墻，比石頭還硬。”

夜里，石墻里又燃起了火。女人們在給凱恩包扎傷口，孩子們圍坐著聽阿木講“托比哥哥用冰劍凍住怪物”的故事，小雅則在給她的木劍纏新的紅繩。凱恩坐在火堆旁，手里削著一根新的木劍，劍身上刻著個小小的狼頭——像托比父親的吊墜。

托比往火里添了塊柴，火苗舔著柴木，發(fā)出“噼啪”的響。他看著凱恩肩膀上漸漸淡去的金芒，突然明白，所謂守護，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是獵槍的轟鳴，是冰劍的寒氣，是木劍的稚拙，是孩子們的勇氣，是石墻后那堆永遠燒不盡的火。

沙礫還在打墻，卻像是在給這堆火伴奏。托比握緊冰劍，劍身上的白霜映著火光，亮得像顆不會滅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