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豎子氣煞老夫,貴兒好意,那豎子怎就聽不懂!”
“伯父勿怒,無論項仲如何,日后啊!有貴兒在,伯父就不必擔心!憐兒!為母可說得對?”
“母親說得沒錯,日后憐兒與良人,定會讓項祖父母衣食無憂!”
巷道上,項家祖父祖母與項貴,正在與高家母女一邊走,一邊說話。
提起項卿,高憐那清冷俏美的臉頰上,便有些不好看,眉宇間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一股愁容。
小時候。
項卿的確救過她的性命,她很感激,也曾有過念頭嫁給項卿為妻。
可那也是在項卿能有師承的情況下,而不是去稷下學宮,那個只需要是大族后代,交些錢便能進去的地方。
別人不知道,可父親多年擔任權貴的幕僚,作為女兒,她怎么可能不清楚這其中的差距。
與人交友尚看出身,而為官為吏,更是如此。
所以在項貴拜入名士門下求學,而項卿只能進入稷下學宮后,她便做出決定。
寧愿嫁給更有前景的項貴為妻,也不要因為報恩,而委身毫無師門背景的項卿,她高憐,不想委屈自己。
此刻,她只希望,項卿能不要再死纏爛打,讓她與項貴能如愿成親。
這對她,對已經擔任渠丘縣令的父親,以及對項貴與整個項家,都有好處。
“馬車?”
這時候一輛馬車從前方緩緩行駛而來,眾人紛紛看去。
馬,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夠擁有的,更別說養一匹馬,將其用來拖車。
故而在南坊街道上,都少有看到馬車身影,更別說南坊偏巷這個更為偏僻之地。
眼見一輛馬車行駛而來,左右還有護衛,項家祖父母與項貴、高家母女,連忙后退避讓,望著從眼前行駛而過的精致馬車,遮簾都是嶄新的綢布,眾人想想便知道,馬車內的人,定有他們招惹不起的背景。
“這車是去哪?”
“不知道!也不知道哪家走了好運,能與這樣的權貴結識!”
項家祖父祖母二老議論道,而項貴悄悄靠近高憐。
“憐兒,以吾在老師門下所結識之人,以及所見,此非官吏所乘坐的馬車!”
項貴說話間,也是有意無意向未婚妻炫耀自己的所見所聞。
高憐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
看著那輛逐漸遠去的馬車,觀其精美,就算以往在臨淄城內所見,都算少有,而那個少女不懷春,曾幾何時,她也幻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被一個權貴子弟所傾慕,入其門,為其妻。
彼時便能坐在那般精美的馬車內,出行觀景,讓那些一同長大的女子羨慕。
“走吧!”
高憐最終收回目光,曾經少女的幻想,終究停留在當初。
高憐心里清楚。
人,要向前看!
面對現實!
…………………………………
項家院子外。
項卿正拿著一根木棍,在院子里揮舞著,活動脛骨。
前一世。
等項卿想要拼命習武時,縱被恩師夸贊天賦,卻也終究無法彌補少年時的空白,缺少的那十多年武藝積累沉淀,在同樣有天賦的悍將面前,項卿再是天賦異稟,再是努力,終究也難以追上。
等一次次在戰場上浴血廝殺,經歷九死一生后,項卿好不容易觸及頂峰時,卻已經心灰意冷,歸隱山林,拔劍提槊,也不過再殺人,而是獨自懷念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澤。
“身體真疆!”
項卿呼口氣,試了一下,身體尚未習武,故而十分僵硬。
好在前世一次次在生死間的磨煉,讓那些對武藝招式,以及經驗都融在靈魂深處,項卿感覺,如今距離恢復巔峰時期,只差把身體調理好。
“還有弓射、馬術,有機會也要撿起來練一練!”
項卿說話間,聽到身后有動靜,轉頭便看到竹門被打開,一個好奇的身影,小心翼翼的伸頭打量苑子。
當田毋擇看到項卿,小臉瞬間揚起喜色,轉身從后面仆人手中,接過一根魚竿,快步來到院子里。
“恩人!”
田毋擇快步走到項卿面前。
項卿好奇的看向田毋擇,特別是田毋擇手里的魚竿,仿佛猜到什么。
“昨日田府已經補償項卿!”
項卿率先對田毋擇說道。
聞言。
田毋擇小臉有些不安。
“恩人,昨日為救毋擇,恩人之物損毀,此乃毋擇一片心意,還請恩人勿要推辭!”
顯然年幼的田毋擇,不怎么送東西給別人,甚至是沒送過東西給別人,故而臉色有些緊張,似乎害怕被拒絕。
項卿自然察覺到,看著年幼的田毋擇。
“多謝!”
這次,項卿沒有推辭,雙手行禮后,便接過這支比昨日還精致的魚竿,認真打量一番后,轉身回到房屋。
等項卿再出來時,手里已經拿著換下來的衣物。
“昨日項卿落水,衣物卻并未損壞!還請帶回!”
項卿把衣物交給田毋擇,認真的說道。
田毋擇看著這套服飾,心中想給項卿,然而看著項卿一臉認真的樣子,卻又不知用什么理由。
最后一旁家仆小聲提醒田毋擇,田毋擇這才不情不愿的雙手接過衣物。
不過就在這時候,田毋擇注意到,方才項卿放在一旁的木棍。
瞬間,聰明的田毋擇便想到,父親書房內,有一把父親一直以來都珍藏愛惜的寶劍,就在架子的劍座上。
想著想著,田毋擇便有些興奮,終于知道用什么來報答恩人!
“恩人……”
田毋擇正準備說什么,項卿卻抬起一邊手,微微搖頭。
“日后公子稱項卿為項仲便可!”
項卿說道。
“恩人年長,毋擇為幼,可稱兄?”
田毋擇急忙問道。
在田毋擇眼巴巴的目光中,項卿終于點點頭。
“毋擇,叩拜項仲兄!日后項仲兄且稱毋擇之名!”
還不等田毋擇小臉滿是喜悅,多說幾句,項卿卻收起笑臉。
“其實毋擇今日,當是去好友住處才是!”
項卿對著田毋擇說道。
在田毋擇與田府家仆的注視下,項卿給田毋擇輕聲解釋。
“昨日安平侯雖未怪罪毋擇好友,然無心之舉終究釀成大禍,恐幾人回去難免遭受皮肉之苦,更甚者,恐將其鞭杖再親送田府之中,若毋擇念日后往來,今日當親身逐一上門!如此方解其禍,且日后諸子,必成摯友,互為所依,互為所倚!”
項卿看向田毋擇。
田毋擇聽到項卿的分析,這才醒悟,想到那幾個好友的處境,而一想到羋舟被打得半死的場景,田毋擇瞬間臉色露出驚慌著急。
“謝項仲兄提醒!毋擇這便立即趕去!擇日毋擇再登門拜訪項仲兄!”
田毋擇對項卿拱手感激道,見到項卿點頭,便連忙轉身離開。
一直跟在田毋擇身旁的家仆,詫異的望向項卿一眼,與項卿行禮后,便轉身跟上田毋擇。
幾息后。
一旁高家的苑子里,高老祖母在虞氏的幫助下,正大包裹小包裹的走出房門,虞氏似乎還在勸慰高老祖母。
因為兒子在渠丘當上縣令,在渠丘已經有新的住所,高老祖母自然想過去享福,想到屋內的良人,任憑虞氏如何安慰,高老祖母都著實被氣得不輕。
也不知道良人眼瞎還是怎么,一心就喜歡項家那二小子!
甚至因為兒子食言,連兒子的賀宴都不去,如今更不愿意搬過去住。
“嗯?”
走出房門,余氣未消的高老祖母與虞氏,一眼就看到隔壁項家苑外,隱約停著一輛馬車。
項家苑子外怎么會有馬車?
帶著疑惑,高家祖母與虞氏對視一眼,虞氏也不知道自家門外怎么會有馬車。
“汝家父家母,以及貴兒他們都不再家中……莫非,是項卿闖了什么禍?”
高家祖母說道。
虞氏聽到高家祖母的話,瞬間便懸起一顆心,正準備去回去看看,就見到馬車突然緩緩離開。
“看來是問路的,非是出什么事!”
見此情形,高家祖母又猜測道,示意虞氏別擔心。
虞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