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鋪,太陽西沉。
有田府給的馬兒,項卿趕在落日前,來到安平縣。
雖然距離臨淄僅僅三十里,可離臨淄越遠,屬于普通人的風景,愈發顯眼。
在安平城外,沒有臨淄城那人來人往的商貿,碰到的人,都是普通百姓,身上所穿,也都是補了又補的粗布衣,望向田野間,盡是忙碌的耕農,每一個耕農都背負著賦稅,都努力在田野耕作。
來到城門,給看守城門的門監看過驗轉后,項卿入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馬匹拿去安平侯的府邸歸還。
不是項卿著急,而是眼下的情況,項卿留著馬匹,就要去找干草、谷物喂它,它的食量可比項卿大。
不還不行!
如果養它,那項卿就要窮死!
通過一路打聽,項卿來到安平侯的府邸。
對比臨淄城的田府,在這座城里的府邸要顯小很多。
見此項卿并不意外。
臨淄城距離此地不過三十里,騎馬不過半日,沒什么事,安平侯自然不會在此居住,也就犯不著大動干戈修建這里的府邸。
能住在臨淄,誰愿意來安平!
就像漢朝初建的時候,很多獲得封地的諸侯,都不愿回自己的封地,寧愿留在長安。
基礎條件放在那里,沒有幾十年的積累,根本談不上享福,就算運氣好,有不少商貿往來,可對比國都而言,依舊是毫無可比性。
與其回到那種貧瘠之地受苦,誰都想留在國都享受。
如今安平縣的情況就是這樣。
說差算不上,可要是說好,但凡有能力的人,都拖家帶口往臨淄跑。
府邸外。
項卿上前,敲門后,隨著府邸大門打開,見到仆從,待確認是安平侯的府邸,項卿便告知仆人來意,把馬匹交給仆人。
歸還好馬匹,趁著時辰尚早,項卿便前往安平縣的縣寺。
越往城內深處走,街道上,所見的行人方才多一些。
雖比不得臨淄車水馬龍,卻也顯得有生氣。
項卿見天下大亂后的場景,彼時城邑荒寂、混亂,人口凋零之景隨處可見。
如今望著這街道景象,項卿自然知道其珍貴。
來到縣寺。
項卿便看到一大群百姓,正在聚眾吵鬧,有老人,有婦人。
僅是看一眼,項卿便篤定,必然又是私斗,并且情況還十分嚴重。
放眼天下,齊國私斗風俗并不算最厲害,遠遠比不上趙、楚、燕這三個地方。
可架不住秦國滅趙吞燕,迫使燕趙的百姓,連同楚人,都不斷往齊國跑。
項卿記得上一世,便是在秦國一統前的最后幾年,齊國各地私斗之風最為嚴重,并且大部分私斗都會死人。
“在下項卿,敢問縣令可在?”
項卿上前對著維護秩序的衙吏行禮,開口問道。
項卿深知,等縣寺處理好這些百姓,再去拜訪,可能不知道要等多久。
“何事?”
衙吏正在焦頭爛額,看到項卿要找縣令,頓時皺眉,打量項卿一眼,當看到項卿衣裳干凈,腰間佩劍更不一般。
衙吏臉上不耐這才散去,語氣也客氣許多,更是補充一句。
“縣令此刻正在里面處理私斗一事!”
衙吏說道。
“此乃衛夫子引薦信,還請勞煩遞交縣令!”
項卿從包裹里取出竹簡,交給衙吏。
衙吏見狀接過竹簡,囑咐項卿在這里稍等,隨即便拿著竹簡,轉身進入縣寺。
片刻后。
待衙吏出來,便讓項卿進去,縣令正在里面等候。
……………………
縣寺里。
一個束冠深衣,唇上兩撇矢狀濃須的中年男子,正在一張木桌后,看著竹簡,聽到腳步,這才抬頭。
“項卿,拜見田縣令!”
項卿看著中年男子,拱手行禮道。
“嗯~嗯?”
田勾點點頭,既然少年出身稷下,是一個士子,又是好友衛沓引薦,一個衙吏的差事,自然可以安排。
然而當注意到少年腰間懸掛佩劍,田勾瞬間皺起眉頭。
“此劍從何而來?能否借吾一觀?”
田勾好奇的打量少年一眼。
項卿聽到田縣令詢問,看向腰間佩劍一眼,隨后解下,上前交給田縣令。
“此劍乃是好友相贈!”
項卿解釋道。
項卿也有些疑惑,莫非田縣令認識這把劍?
“好友?可是毋擇?”
田勾細細打量手中這把劍,拔出后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古怪,收起劍后便還給項卿。
看得出項卿疑惑,田勾忍不住笑起來。
“毋擇乃吾侄兒!”
田勾說道。
項卿聞言,臉上露出一抹驚愕。
侄兒?
也就是說,面前的田勾,居然是安平侯的親兄弟!
“可否與吾說說,是如何與毋擇相識?”
田勾看著發呆出神的項卿,好奇的詢問道。
看著項卿手中的劍,田勾可是知道,那是兄長一直珍藏的佩劍,老三不知道開口多少次,兄長都舍不得。
沒想到如今卻出現在一個少年手上。
按照田勾對兄長的理解,兄長很可能并不知道這件事。
“回田縣令,此事還要從前幾日說起……”
項卿還在想田勾與安平侯的關系,衛沓居然與田勾是好友,聽到田勾詢問,便拱手把與田毋擇相識的經過說出來。
“既有救命之恩!為何不讓田府引薦?”
田勾得知項卿對田毋擇有救命之恩,有些詫異的看向一旁那卷引薦信。
事發幾日前,加之引薦信內所求乃是一衙吏,田勾斷定這件事情衛沓必不知曉。
也就是說衛沓引薦至此,不過是巧合。
“昔日不過舉手之勞,若是以此索求,非項卿所愿!”
項卿拱手解釋道。
田勾聞言,不由得高看項卿一眼。
能在十五六的年紀,便放棄田府開口可得的富貴,這份心性,當真難得,不怪衛沓會為這少年引薦。
“汝年紀雖輕,可終究是稷學出身,擔任普通衙吏終究有些小用!汝先去酅亭任亭長磨煉!”
田勾沉思兩息,最終沒有把項卿調到衙吏的位置。
項卿可以不求田府,但既然見面,田勾卻不能無動于衷。
亭長一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足夠讓田勾觀察一個人。
“項卿,多謝田縣令!”
項卿聽到對自己的任命,有些始料未及,連忙感激道。
亭長!
酅亭亭長!
安平縣此前叫酅縣,后屯兵而改名安平。
如果項卿沒記錯的話,酅亭乃是一個安平縣距離最近的一個亭子,人口不比一個‘鄉’少多少。
如今田勾一句話,便把亭長的位置交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