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轉世,轉世輪回,峰回路轉,夢醒幽蘭。
大祁國應玨十年,先帝軒轅誠崩于圣宸殿,享年 48歲。消息傳出時,恰逢七月流火,太液池的荷葉一夜之間枯了大半,墨綠色的葉梗歪歪斜斜地插在水里,像無數雙伸向天空的手,徒勞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太子軒轅處(chu)受先皇遺詔,受命于天,繼承大統,改國號為麒祥。
登基大典定在三個月后,這三個月里,皇城上下縞素一片,連御花園里最嬌貴的姚黃魏紫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花瓣邊緣泛著死氣沉沉的灰白。
圣宸殿的鎏金銅鶴在殘陽里投下細長陰影,翅尖的鎏金被歲月磨出斑駁的銀白,如同老者鬢邊的霜色。
殿內十二根盤龍金柱撐起穹頂,柱身的鱗片在燭火下明明滅滅,似有游龍在云霧中潛游,龍睛里的紅寶石偶爾反射出一點冷光,像是在審視著殿內的每一個人。
梁柱間懸著的鮫綃宮燈還蒙著半幅素帛,那是為先帝守喪的規制,珍珠流蘇隨著穿堂風輕輕搖晃,在金磚地面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金混著未干的淚痕,又似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眨動,窺視著這場即將到來的權力洗牌。
內侍總管吳德茂捧著明黃卷軸的雙手泛著青白,素色孝帶在腕間系成死結,勒出深深的紅痕,像是要把這三年來在東宮積攢的惶恐都系在里面。他喉頭滾動兩下,尖細的嗓音穿透丹陛前的寂靜,帶著一絲尚未散盡的哭腔:“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話音剛落,階下諸人齊齊跪倒,素色裙擺掃過地面的窸窣聲里,藏著各自壓抑的心跳,還有東宮舊苑那股熟悉的臘梅冷香,混著殿內的龍涎香,釀成一種新舊交替的復雜氣息,聞起來既像陳年的佳釀,又像穿腸的毒藥。
軒轅處端坐在龍椅上,玄色龍袍外罩著素色麻衣,十二章紋在殿宇深處泛著冷光,日月星辰的刺繡隨著他輕微的呼吸起伏,仿佛將整個寰宇都納入衣襟。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圭上的云紋,那道斜斜的裂痕是三年前平定藩王叛亂時留下的,當時箭矢擦著他的耳畔飛過,射入身后的廊柱,如今裂痕里還嵌著些許暗紅的銹跡,像是凝固的血。他想起那時柳青煙帶著東宮的女眷在城樓上為他祈福,風把她的裙角吹得獵獵作響,像一面不屈的旗幟。
目光掃過階下黑壓壓的人群,在柳青煙身上稍作停留,眼底閃過一絲復雜——這些都是陪他在東宮熬過漫長歲月的人,曾一同在月下飲酒,酒液灑在青石桌上,暈開一片片深色的痕跡;也曾在燭下議事,燭淚滴落在奏折上,模糊了字跡。
如今卻要以君臣之禮相待,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丹陛,像是隔著生與死的距離。
柳青煙跪在最前排,絳紅色的東宮太子妃位朝服外搭著素紗罩衣,裙擺鋪在地上,像一汪凝固的血上覆著層薄霜。
衣料上繡著的鸞鳥圖案在燭火下舒展羽翼,尾羽上的金線在素紗下若隱隱若現,卻被素紗遮去了大半神采,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半是即將綻放的喜悅,一半是被壓抑的不安。
聽到“太子妃柳氏青煙,封為皇后”時,她垂在袖中的手指猛地蜷縮,掐進掌心的肉里,一絲尖銳的疼痛讓她保持著清醒。
指甲縫里還留著昨夜在東宮舊殿整理太子手稿時蹭到的墨痕,那是他少年時寫下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字跡帶著少年人的青澀,如今墨跡已干,卻仍帶著當年的溫度,燙得她心口發緊。
當年和皇帝剛入東宮時,她便由梁王妃被冊為太子妃。記得冊封那日,她穿著繁復的禮服,一步步踏上東宮的臺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既輕盈又沉重。她親手為剛被冊封為太子的軒轅處縫制過第一面太子旗,旗面上的猛虎圖案是她用金線一針一線繡成,針腳里藏著少女的憧憬,也藏著對未來的忐忑。
那時她總在深夜里對著燈火刺繡,繡到指尖發麻,就把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吸吮,嘗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如今鳳位加身,耳邊似乎還回響著初入東宮時太后對自己的諄諄告誡:“東宮不比尋常府邸,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太子未來要坐穩東宮只會有越來越多的助力,你要體恤君恩,容花團錦簇,方能呈天下女子之表率啊!”
那時太后鬢邊的赤金步搖輕輕晃動,映著窗外的梧桐葉,將“容”字刻進她的心底,像一粒種子,如今終于在后宮的土壤里生根發芽,卻不知會長成什么模樣。
李氏安兒跪在柳青煙身側,孔雀綠的東宮側妃朝服被素色孝布遮去大半,在燭火下泛著油光,像一塊被蒙上灰塵的翡翠,透著不甘的光澤。衣料上的纏枝牡丹圖案半遮半掩,花瓣的邊緣被孝布壓出褶皺,似在不甘地掙扎,想要掙脫這素色的束縛。
聽到自己被封為宸貴妃時,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那笑容像水面上的漣漪,轉瞬即逝,眼底卻閃過一絲得意。眼角的余光卻狠狠剜了呂氏淺淺一眼——當年一同入梁王府時,呂氏只是個負責研墨的小侍書,穿著灰撲撲的宮裝,連抬眼看人的勇氣都沒有。后來得太子還是梁王一時醉酒誤事,封為侍妾又多為寵愛竟敢在秋日里和自己搶一盆新采的墨菊。
那天她們推搡著撞在廊柱上,呂氏鬢邊的銀簪摔落在地,斷成兩截,她還踩著那截簪子揚長而去,聽著身后呂氏壓抑的哭泣聲,心里像喝了蜜一樣甜。
如今這卑賤的宮女竟也能與自己平起平坐,這讓她心頭像爬過一群螞蟻,癢癢的,又帶著尖銳的刺痛。不過是仗著呂維國(呂氏父親)官拜大理寺卿罷了,如果哥哥還在的話......
呂氏正伏在地上,青色的東宮宮裝后領沾著些許灰塵,那是方才匆忙跪拜時蹭上的,衣料上繡著的蘭草圖案沾了灰,更顯卑微,像是被風雨摧殘過的野草。
此刻聽得“側妃呂氏淺淺,封為淑妃”,肩頭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是被寒風拂過的葉片。素色孝帶滑落肩頭,露出頸后一塊淺褐色的疤痕,那是當年撞在廊柱上留下的印記,形狀像一朵殘缺的蘭花,時刻提醒著她過去的屈辱。
她想起那日墨菊散落一地,紫色的花瓣沾了泥土,像一張張哭泣的臉。自己蹲在地上撿拾,手指被花刺扎破,滲出血珠,李氏安兒卻踩著花瓣走過,裙擺掃過她的臉頰,帶著輕蔑的香風,那香氣里混著龍涎香和她身上獨特的脂粉味,如今想起來,還覺得那是一種侮辱。
她悄悄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她知道,從今天起,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小侍書了。
后排的陳氏嬌嬌死死攥著裙擺,指節泛白,幾乎要將那素色的布料捏碎。她出身最低,本是東宮浣衣局擢升的侍妾,粗布衣衫上剛換上不久的素紗罩衣,針腳還帶著浣衣局的粗糙,線頭都沒來得及剪干凈。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有今日,本以為能混個婕妤已是天恩,聽到“貴嬪”二字時,眼前竟一陣發黑,險些栽倒在地。
她想起去年冬日,還在東宮偏院為太子縫制寒衣,那時連正廳的門檻都沒踏過,只能透過窗欞看著里面的燈火,想象著太子與各位主子談笑風生的模樣。
寒風從窗縫里灌進來,凍得她手指發僵,針好幾次扎在指頭上,血珠滴在灰色的布料上,像一朵朵小小的紅梅。如今她也能站在這圣宸殿上,接受皇帝的冊封,這讓她覺得像一場夢,一場不敢醒來的夢。
身旁的周氏成睿用胳膊肘悄悄撞了她一下,自己卻也因“貴人”的冊封而心頭亂跳,像揣了一只兔子,砰砰直跳。鬢邊的銀釵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顫動,那釵子還是當年太子從西域貢品里挑出來賞她的,釵頭的藍寶石在燭火下閃著幽光,像一滴凝固的海水。
當時她還只是個負責抄錄典籍的侍讀,穿著青色的宮裝,每天埋首在書堆里,手指沾滿了墨汁。接過釵子時指尖的顫抖,仿佛還在昨日,那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讓她好幾夜都睡不著覺。
如今她成了貴人,雖然位分不高,但總算在這后宮有了一席之地,只是不知道這一席之地,能讓她坐多久。吳德茂宣詔的聲音還在殿內回蕩,像一根無形的線,牽動著每個人的神經,讓他們或喜或憂,或緊張或期待。
梁柱上的金龍仿佛活了過來,鱗爪在陰影里若隱若現,冷冷注視著這場權力的更迭,龍睛里的琉璃珠映著殿內的人影,似在嘲笑這世間的追逐,追逐著那些轉瞬即逝的榮華富貴。香爐里的檀香筆直地升騰,像一根根細長的柱子,混著東宮帶來的臘梅香,在穹頂下盤旋成一團迷霧,將每個人的心思都裹在其中,看不真切,卻又能感受到那暗流涌動的洶涌——畢竟從東宮到后宮,變的是名分,不變的是這無休無止的紛爭,就像殿外的太液池,看似平靜,底下卻藏著無數漩渦,隨時可能將人吞噬。
柳青煙的鳳釵在鬢角微微顫動,那是支赤金點翠嵌珠釵,鳳凰的尾羽上綴著三顆鴿血紅寶石,紅得像血,是當年軒轅處從西域帶回的貢品,入東宮時便賞了她,陪她走過了五年的東宮歲月。
釵頭的鳳凰眼用的是南海珍珠,在燭火下流轉著溫潤的光,像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淺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思緒,那里有喜悅,像春日里盛開的桃花;有惶恐,像走在懸崖邊上;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像獵人盯著獵物。
從東宮太子妃位躍居皇后,這道鴻溝里藏著多少波譎云詭,只有她腕間那串東珠手串知曉。手串上的東珠圓潤飽滿,泛著瑩潤的光澤,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嫁妝。三年前在東宮梅林里,她曾親手將這串珠子贈予軒轅處,彼時他剛平定藩王叛亂歸來,鎧甲上的冰碴還未消融,帶著凜冽的寒氣。
他接過手串時,指尖的溫度透過絲線傳來,燙得她心尖發顫,指縫里還殘留著戰場上的硝煙味,混雜著他身上的雪松香,那味道讓她覺得安心,又覺得遙遠。此刻坤寧宮的宮人們已開始連夜更換匾額,朱紅漆料里摻了西域進貢的龍腦香,氣味順著宮墻縫隙飄過來,清冽中帶著一絲霸道,混著太液池的水汽,釀成一種名為“權勢”的甘醇,飲一口便能醉倒半生,卻也可能在酒醒后,發現早已身陷囹圄,再也無法掙脫。
宸貴妃李氏安兒的鳳輦停在長信宮門口時,檐角的鐵馬正隨著晚風輕響,那聲音細碎而詭異,像誰在低聲訴說著秘密,又像誰在暗處竊笑。素色燈籠在風中搖曳,燭火忽明忽暗,映得宮墻上映出大片斑駁的黑影,如同蟄伏的猛獸,隨時可能撲出來,將一切吞噬。她對著菱花鏡卸下釵環,鏡緣鑲嵌的螺鈿在燭火下流轉著虹彩,紅的像血,綠的像毒,映得她眉梢眼角的嫵媚添了幾分詭譎,仿佛一朵開在暗夜里的罌粟,美麗卻致命。
“淑妃呂氏……”
她輕聲重復著呂氏的名字,舌尖在齒間打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像是在品嘗什么苦澀的果實。指甲在描金鏡匣上劃出細碎的聲響,“沙沙”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像是蛇在吐信。匣底暗格里藏著半塊玉佩,是當年她兄長在東宮護衛時留下的信物,玉上刻著的“忠”字已被摩挲得光滑,邊緣圓潤。
那玉佩曾助太子躲過一場刺殺,那時刺客的匕首離太子的咽喉只有寸許,是她兄長用身體擋住了那一擊,鮮血染紅了太子的龍袍,也染紅了這塊玉佩。如今這染血的玉佩卻成了她在這后宮立足的底氣,沉甸甸的,帶著血腥味,讓她在這冰冷的后宮里,能感受到一絲虛假的溫暖。
貼身侍女涵椿捧著新制的貴妃朝服進來,孔雀藍的緞面上用金線繡著纏枝蓮紋,每朵蓮花的中心都藏著極小的“宸”字,在燭火下泛著奢靡的光,像極了她藏在笑靨后的獠牙,鋒利而冰冷,隨時準備撕碎眼前的一切障礙,只要能讓她得到想要的東西。清慈庵的晨鐘在三日后響起時,聲音沉悶而悠長,像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前東宮侍妾趙氏正用一塊粗布擦拭著斑駁的佛龕,布上的毛絮沾在佛龕的溝壑里,像歲月留下的白發,訴說著無人知曉的滄桑。佛龕左側的磚縫里嵌著半塊繡花帕子,是當年在東宮時親手繡給太子的,帕子上的并蒂蓮只繡了一半,荷葉的脈絡還清晰可見,卻從未有機會送出。那年她剛入東宮,還是個會在花園里撲蝶的少女,穿著粉色的宮裝,裙角飛揚,像只不知愁的鳥兒,以為只要心懷愛慕,就能得到回應。
她曾是東宮最不起眼的侍妾,連太子的面都少見幾回。
記得有一次,她在花園里偶遇太子,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傻傻地站著,看著太子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心里既失落又慶幸。
如今因東宮爭斗被遣至此處,只剩滿院的艾草味陪著她,那氣味苦澀,像極了她的人生,看不到一絲甜意。素衣荊釵掩不住她手背那道淺淺的疤痕,是當年在東宮廚房為太子熬湯時,被燙傷留下的,形狀像一滴凝固的眼淚,時刻提醒著她那場徒勞的付出。
昨夜夢見東宮的臘梅開得正盛,她摘了一朵想送給太子,卻怎么也走不到他面前,腳下像踩著棉花,綿軟無力。醒來時只聞到滿室的香火味,嗆得她直咳嗽,墻角的蛛網沾著晨露,像極了那些纏繞在心頭的往事,越掙扎,纏得越緊,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幾個同樣因爭斗失敗的東宮舊人在院中灑掃,木掃帚劃過青石板的聲音單調而冗長,“唰唰”聲在空曠的庭院里回蕩,仿佛要將一生的芳華都掃進塵埃里,只留下幾聲若有若無的嘆息,消散在庵堂的晨霧中,如同從未存在過,從未在這深宮里留下過任何痕跡。
麒祥元年的第一場雪落在坤寧宮的琉璃瓦上時,柳青煙正臨窗看著宮人們鏟雪。
雪花簌簌落下,像無數玉蝶在空中飛舞,翅膀扇動的聲音輕柔而美妙;又似上天撒下的素紙錢,祭奠著過往的歲月,也預示著未來的艱難。宮人們穿著厚厚的棉衣,哈著白氣,一鏟一鏟地將雪堆在墻角,動作笨拙而機械,像一群被命運操控的木偶。
檐角的神獸在白雪覆蓋下只剩模糊的輪廓,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唯有那只張開的獸口還露著青灰色的釉面,像在無聲地嘶吼,宣泄著被束縛的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遠處傳來隱約的絲竹聲,斷斷續續,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是淑妃呂氏在倚梅園舉辦賞雪宴,那曲子正是當年在東宮時,太子最愛聽的《寒梅引》。呂氏竟敢在此時演奏,心思昭然若揭,像在宣示著什么,宣示著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宣示著她對這后宮的野心。
她端起溫熱的參湯,碗沿的纏枝紋硌著指尖,帶來一絲輕微的疼痛,讓她保持著清醒。這套餐具是她親手設計的,碗底藏著“柳”字的暗紋,用的是西域的秘釉,遇熱才會顯現,像一個只有她知道的秘密。宮里人都以為是普通的貢品,卻不知這是她與太后送給她的暗衛舊部傳遞消息的暗號,那些舊部如今散落在宮中各處,像埋下的棋子,隨時等待著她的指令。
看著氤氳的熱氣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凝成水珠,緩緩滑落,在窗紙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像極了那些流在暗地里的血,無聲無息,卻足以致命。
這后宮的輪回,就像這四季更迭,有人在春天里綻放,便有人在寒冬里凋零,而她要成為那株能頂住所有風暴的青松,不僅要扎根深土,更要將枝丫伸向云端。她輕輕放下參湯碗,碗底的“柳”字在余熱中漸漸隱去,像一個完成使命的密符。
窗外的雪還在下,將坤寧宮的飛檐雕欄都裹進一片素白,卻掩不住琉璃瓦下暗藏的鋒芒。三日后的早朝,戶部呈上的冬衣采買清單里,江南織造局的云錦數量突然少了三成。
柳青煙看著隨堂太監抄送的折子,指尖在“蘇州府”三個字上輕輕點了點。
陳氏的父親正是蘇州最大的綢緞商,這其中的貓膩,無需細查便一目了然。她提筆在折子邊緣批注“著內務府核查”,朱砂筆尖在雪宣上暈開一點殷紅,像一滴凝固的血。
此時的麗貴嬪正對著一疊新到的云錦發愁。那些本該用來裁制新年吉服的料子,竟在昨夜被老鼠咬出了數個破洞,絲線纏繞的破口處,隱約能看見里面摻著的劣質棉絮。陳氏捏著被啃壞的云錦,指節泛白——這是她父親花了重金打通關節才送來的貢品,本想借著吉服討好皇后,如今卻成了燙手山芋。
妝奩里的賬冊被她翻得嘩嘩作響,胭脂標記的“周氏”一頁上,被指甲劃出了深深的印痕。周氏貴人近來總覺得心口發悶,太醫診脈后只說是憂思過甚,開了些安神的湯藥。她坐在窗前抄寫《金剛經》,筆尖在紙上洇出一團墨漬,正好遮住了“無掛礙故,無有恐怖”八字。
廊下的紅梅開得正艷,讓她想起東宮時曾為太子折過同樣的花枝,那時他接過梅花時指尖的溫度,比現在腕間的銀鐲還要暖三分。淑妃呂氏的倚梅園在雪后更顯清雅,她正指揮宮女將腌制好的臘梅裝入瓷壇。
去年此時,她還在東宮的小書房里,用這臘梅為太子泡過茶。如今茶室換成了暖閣,對面坐著的卻是宸貴妃李氏安兒。
李氏捻著茶盞的手指涂著蔻丹,指甲尖泛著妖冶的紅:“淑妃妹妹這臘梅茶,倒比東宮時醇厚了許多。”
呂氏淺笑舉杯,茶霧模糊了她頸后的疤痕:“姐姐說笑了,不過是添了些陳年的雪水罷了。”
長信宮的燭火直到深夜還亮著。李氏安兒看著密信上“蘇州織造局”幾個字,唇角勾起冷笑。兄長當年用性命換來的人脈,如今正好用來拔除陳氏這顆眼中釘。她將密信湊近燭火,火苗舔舐著信紙邊緣,將“皇后”二字燒成灰燼時,窗外突然傳來夜貓的慘叫,驚得檐角鐵馬叮當作響。
清慈庵的雪比宮里來得更急,趙氏掃雪時在梅樹下發現了半枚斷裂的銀釵。釵頭的藍寶石被凍得冰涼,像極了當年周氏侍讀鬢邊的飾物。
她將銀釵埋進雪堆,轉身時撞見幾個挎著藥籃的尼姑,籃子里艾草的苦澀味,混著雪水的寒氣,嗆得她猛地咳嗽起來。佛龕上的繡花帕子被風吹得輕顫,未繡完的并蒂蓮在燭火下,像一對無法相守的魂魄。
太液池的冰面徹底融化時,柳青煙收到了內務府的回稟:蘇州織造局的管事已被革職,陳氏父親送來的劣質云錦,被充作了浣衣局的抹布。她望著池中游弋的錦鯉,突然想起年少時在東宮池塘邊,軒轅處曾說要讓她做這天下最自在的女子。
如今紅墻高聳,池魚游不出方寸,可只要這鳳位還在,她便能護著身后的人,在這深宮里多喘一口氣。
坤寧宮的牡丹在谷雨時節開得正好,柳青煙摘下一朵簪在鬢邊。
銅鏡里映出的鳳釵依舊璀璨,只是眼角的幾條細紋里,多了幾分東宮時沒有的沉靜。
這后宮的輪回從未停歇,有人踩著尸骨往上爬,有人抱著回憶往下沉。
柳青煙輕輕撫摸著腕間的東珠手串,珠子在掌心微涼,卻帶著穿越歲月的溫度。她知道自己要做的,從來不是爭一時的恩寵,而是讓這鳳位下的根基,扎得比十二根盤龍金柱還要深,深到能托起那些在輪回中掙扎的女子,深到能讓這深宮的風雪,再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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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V1)孤寡幾百年的魔門大佬喜提一夫人兒子,自此開始強勢帶娃,養夫人……最后成了夫人養。仙魔兩道喜歡打打殺殺,沒事去拍劇吧,讓你們殺個夠。血魔窟坐下弟子眾多,美女帥哥一大把不能浪費,今天開始去直播,去開演唱會…自此魔門開始擴展業務、滴滴打劍、跑腿送貨,只要靈石給到位,道侶都能幫你找。顧云棲穿書了。這是一本不正經的女頻多男主修仙文學,女主會和九個道侶過上沒羞沒燥的幸福生活。至于她,是和女主搶男人的惡毒女配。想抵不住劇情的強大,她還是被丟給了路邊的邪修,不過和書里有了偏差,來了個修為很強的男人把那些邪修削了。而她拽住了那人的衣服……懷上了孩子。為了避免兒子被挖靈根,顧云棲大著肚子找上了孩子親爹。就是他這個身份,她有點猝不及防。那男人竟然是魔門頭子蕭即淵,天下第一魔修,是正道人人喊打喊殺的存在。惡毒女配,魔門頭子,還真是絕配!這個修真界弱肉強食,誰強誰有理。女配注定就是女主路上絆腳石,自此以后,女主機緣她搶,女主男人要除。修煉變強,暴富暴美、順便搞一點發明,給修仙界增加一點娛樂,不知不覺整個修仙界一片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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