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斯頓的呼吸變得粗重。榮譽、忠誠、生存、利益……無數個念頭在腦中碰撞，他幾乎無法思考。

他很想拔劍，他是一個騎士，很想以騎士的榮耀捍衛自己的立場。

但當他仰望林奇強壯的身軀，看向那扇被暴力撕開的黑色巨門，以及門外那片能吞噬一切的死寂深淵時，他知道任何反抗都只是徒勞的笑話。

林奇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掙扎，沒有給他太多時間糾結。他向前一步，金色豎瞳倒映出溫斯頓蒼白的臉。

“溫斯頓騎士，你似乎認為自己還有選擇的余地。”林奇的聲音變得冰冷而具有穿透力，“你覺得教會的軍隊是我的心腹大患？不，他們只是暫時的麻煩。這扇門背后，是一個遠比黑木森林廣闊千百倍的世界。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帶領我的整個族群退入其中，消失十年，二十年。”

“曾經，我和你一樣愚昧。認為教會、人類、武力……這些就是全部的威脅了。”他頓了頓，話語中的威脅意味濃重，“世界就要變了，教會的軍隊不可能永遠駐扎在這里，他們的補給線、皇帝的耐心、貴族間的矛盾……這一切都決定了他們只是過客。但我，是這里永恒的主人。告訴我，騎士，當教會撤走，我們從這片黑暗中再次歸來時，你覺得我們會先去拜訪誰？”

這番話讓溫斯頓遍體生寒，他最后的心理防線被擊潰。這不僅僅是武力上的威脅，更是一種長遠而無法破解的戰略陽謀。

林奇從倉庫中取出幾塊拳頭大小、品質遠超地表凡品的黑晶原石，隨手拋給了溫斯頓。

“帶著這個，去見你的伯爵。”林奇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告訴他，這樣的石頭，我能讓他的金庫堆積如山。三天，我只等他三天。如果我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我會默認凱恩領選擇與教會站在一起。”

溫斯頓踉蹌地接住那塊冰冷而沉重的黑晶，他終于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為了凱恩領，也為了自己的生命，他別無選擇。

“送我們的客人從‘老鼠走廊’離開。”

……

當溫斯頓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狹窄的黑暗通道中，林奇臉上的冷酷和盡在掌握的神情立刻變為深沉的思索。

身旁的血疤甕聲甕氣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崇拜：“王，您真是太英明了！用幾塊不值錢的石頭就……”

“不值錢？”林奇瞥了他一眼，“血疤，你覺得那扇門后的世界，真的如同路邊的花園一樣安全？這些‘不值錢’的石頭，可以讓我們隨意采摘？”

血疤的笑容僵在臉上。

剛才對溫斯頓說的一切，尤其是關于黑晶的部分，只是林奇精心策劃的一場戰略訛詐。

門后的地底世界確實廣闊，但同樣充滿了未知的致命危險。

從幸存斥候傳回的情報中得知，那里棲息著無數比狗頭人強大百倍的怪物。

現在就派大規模礦工或直接帶領部族進入，無異于直接進去當口糧。他是進化了，但不是無敵了。想要安全地開采黑晶，必須先組織精銳部隊進行探索和清剿，那需要大量的時間和準備。

而現在，他們對地底世界的情報一無所知。與凱恩伯爵的交易，根本目的不是和人類結盟，只是為了爭取時間。林奇從不相信他人的承諾。他需要在教會這把利劍懸在頭頂時，找到一個能從外部牽制、混淆視聽的搗亂者。

況且腦中融合的紅龍記憶告訴他，人類不過是這個世界中微不足道存在中的一員，還有更多強大的種族躲在暗處窺視。

時隔千年的魔力潮汐快要歸來。在這之前，他必須做好一切準備，以至于不在這場驚天動地的時代浪潮中，被第一個淹沒。

林奇驅散了腦中所有雜亂的念頭，聲音在地底回蕩。

“傳我的命令！哥布鐵！吉格！所有監工頭領，都到我這里來！”

“對了。”林奇將準備離去的血疤叫住，“讓哥布鐵和泥爪帶著大濕地的所有哥布林，以及山谷中的長老全部回來。”

片刻之后，位于地底的核心班底全部集結于黑堡王座之下。

“血疤！”他轉向自己的龍裔衛隊長，“從狗頭人中挑選最健壯者，組建第三、第四長矛軍團！訓練不得有絲毫松懈！”

“吉格！”林奇的目光投向商人，“以你最快的速度返回地表，準備好你所有的運力，隨時準備進行最大規模的交易。我需要的物資清單，稍后會給你！”

“所有狗頭人監工聽令！”他的聲音傳遍了下方的礦區，“我需要礦石！銅、鐵、硫磺……所有你們能看到的礦石！三班輪換，讓礦洞的挖掘聲，日夜不息！”

隨著林奇一道道命令的下達，整個黑堡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徹底蘇醒。整個地下王國，這臺初具雛形的戰爭機器，開始在他的意志下高速運轉。

成千上萬的哥布林與狗頭人，在這位新王的意志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為即將到來的戰爭添磚加瓦。

……

兩日后，深夜。

黑木森林東部邊緣。

溫斯頓和斥候卡特被一名龍裔哥布林，從一處隱蔽的洞口粗暴地推了出來。

那龍裔哥布林指了指遠處凱恩領邊緣哨所的火光后，便悄無聲息地轉身融入了森林的黑暗之中。

溫斯頓大口呼吸著地表清新的空氣，他在被囚禁的時光中，曾不止一次祈禱自己能夠活著回來，可現在距離回家只有一步之遙，他的精神卻有些恍惚。

森林外的火光搖曳，光怪陸離的噩夢似乎已經醒來，但手中那塊觸感冰冷堅硬的黑晶卻在提醒他。在地底作出選擇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是一個背叛誓言，背叛王國的罪人，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溫斯頓大人……我們……我們真的要把這東西交給伯爵嗎？這是在與魔鬼做交易啊！”斥候卡特癱坐在地，眼神猶豫。

溫斯頓沒有回答，他只是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不，”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復雜與堅定，“這不是與魔鬼的交易。”

他邁開沉重的步伐，扒開森林中繁茂的灌木，走向那片火光。

“這是……一場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