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晃晃悠悠來到渭河南岸時，這里早已經大變樣。

原本長滿農作物的田埂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拔地而起的工房與廂房。

高聳的圍墻將建筑群圍了起來，與外界隔絕。保障機密性的同時，也防止了一些盜賊山匪的光顧與覬覦。

李湛看著眼前即將竣工的廠房，心中毫不吝嗇地暗自夸獎了一番郭環的能力與效率。

心中對他遲遲不匯報的怨氣與怒氣各自消散了一半。

郭環聽聞李湛帶著小妹一同來到了渭河邊，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激動。

趕忙小跑著出來迎接圣駕，只是這里工人太多，只能暗戳戳地行了個禮，嘴上一口一個郎君地叫著。

面對李湛的質問，郭環撓了撓頭，面帶慚愧。

工房即將全面竣工，算著也多等不了幾天，便打算竣工后入宮報喜。

沒想到因此惱怒了李湛，接連告罪道歉。

聽到他的解釋后，李湛心中的氣其實已經全消了，但依舊不忘冷著臉敲打了對方一番。

君命就是君命，容不得擅自主張。

又不是千里之外的戰場，跑來跑去也就一兩個時辰的工夫。

面對李湛的提醒與斥責，郭環只能訕笑著賠罪接下。

許久未見小妹的他，心中也是高興的不行，從小就跟妹妹親，自打她去年入宮之后，就再也沒見過。

今天意外撞見，自然是免不了說一番悄悄話。

李湛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好歹也是穿越者，不能丟了現代人的臉面。

再者說，現在這個時代還未受到程朱理學的毒害，禮節上的防范與限制還不像后面的宋明那么嚴重。

目前工廠已經建成的區域有員工休息的集體宿舍，辦公的辦公室以及外圍的圍墻及幾個空間較大的儲煤場。

由于儲煤場要求不高，只要能防風不漏雨即可，所以完工的也最快。

郭環已經派人前往四周收集購買煤粉和優質煤炭去了。

情況樂觀的話，不出一個月就能大批購入。

對此李湛并不著急，畢竟只要在今年秋季之前儲存好就行。

一入秋就開始制作蜂窩煤的話，在冬季來臨前完全能夠供給市場。

不摻入助燃劑的蜂窩煤雖然不易燃燒，但勝在制作簡單且效率，價格也足夠低廉。

能保證長安的百姓人人都能用得起，少凍死些人。

在這個年代，每年冬天都會因為取暖問題凍死不少人，這絲毫不夸張。

富戶權貴們都盼著趕快過年，可窮苦百姓們都害怕過年。

一來過年時節最冷最難熬，二來每逢過年都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目前尚未完工的，僅剩煉鋼制鐵的作坊，以及造紙廠的幾個烘干房。

烘干房是李湛刻意要求加上的，這個時期造紙主要還是依賴傳統的風干和曬干，不僅效率低下拖累產能，還極為占用地方。

烘干房就可以完美解決這個難題。

紙張掛在晾桿上，緊貼火房不出半日便可烘干成品。

在造紙坊烘干房投入使用的那一刻起，整個工廠便會投入到制作白紙的生產之中去。憑借精湛的工藝與效率，定會對長安的紙張價格形成一定的沖擊。

現在已經有不少造紙工人投入到紙漿的制作工序里去，做原材料的提前籌備工作了。

至于煉鋼坊，李湛打算在投入使用后，先制作一些簡單的東西維持運轉。

為隨后的手雷制作騰出空間與生產線。

手雷這種‘大殺器’，并不打算交予兵器監制作，李湛怕軍費會被層層剝削貪墨掉，而且質量上也無法保證。

臨離開時，郭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湛以為他有事要和郭采薇單獨聊，便打算找個借口回避一下，誰知竟是沖著自己來的。

“郎君，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講。”

“既然你問了，就肯定要說的。如果不想說，就別問。”

“這幾天京兆府的人一直過來找工廠的麻煩，說土地手續上有問題。”

郭環臉上掛起一抹慚愧之色，似乎在為自己的辦事不利而愧疚。

“當初你去京兆府辦理批文，沒告訴他們你的身份嗎？”

郭環搖了搖頭，說道：“當初郎君讓我盡量低調一些，我尋思不宜暴露身份，所以辦理手續時就沒明說，只是暗示了對方一下。”

“那現在找麻煩的，是之前給你辦理的官員嗎？”

“不是，生面孔。但對方確實是京兆府的人，我打聽過了。”

李湛撫著下巴思慮了片刻后，問道：“除了這件事，之前還有過什么異樣情況嗎？”

郭環也跟著想了片刻，方才拍了拍腦袋，說道：“工廠建到一半時，倒是有幾個潑皮無賴上門來尋過事。”

“來收常例錢（保護費）？”

“那倒不是，只是想出低價買下工廠和技術。”

李湛心中起疑，覺得事情好像沒那么簡單。

要是說工廠已經運營，且效益良好，那么被人眼紅想吞掉還能說得通。

工廠尚未建設完畢，賺不賺錢還是兩說，怎會被人盯上呢？

這件事和后面的京兆府官員來找麻煩，背地里肯定存在瓜葛。

那名為郭環辦理過手續的官員明里暗里肯定會打聽他的背景，在有心人的打聽之下身份肯定藏不住，所以這件事大概率和他沒什么關系。

否則李湛真得佩服他的勇氣了。

以此為推斷的話，前來工坊鬧事的京兆府官員應該是不知郭環實際身份的。

只要郭環略一表露，對方應該也就退縮了。

現在提起這件事來，大概率自己的‘大舅哥’是在向自己請示，解決問題要不要暴露身份。

由于工坊在一開始就經過了層層疊扣，現在東家的身份早已經不知道被郭環安排在了誰的身上。

倒是不用擔心出什么糾紛，畢竟還沒有人膽子大到敢跟皇帝爭家產。

那么在郭環不刻意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對方查不到他的背景也在情理之中。

想通這一切，李湛吩咐道：“對方敢用這種手段巧取豪奪，大概率有不小的背景和身份。這樣吧，你先不要暴露身份，暗中觀察，如果再遇到他們就去找你父親，讓他調人查一查這些人的來歷。”

說到這里，李湛冷哼一聲，旋即說道：“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是誰在背后覬覦我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