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冰針扎進鼻腔，林溪靠在桐城中心醫院走廊的塑料椅上，左腕綁著的紗布滲出淡紅血暈。染血的校服碎片緊攥在右手指縫，消防員從火場扒出的焦黑布料，邊緣蜷曲的焦痕如同干涸的黑色淚滴。那半片校服殘角上的繡線已炭化成灰，唯有“L.X”字母間殘留著詭異的靛藍熒光。

“手腕怎么回事？”護士扳過她手臂時鑷子寒光一閃，“傷口深度不像擦傷啊。”酒精棉擦拭的劇痛中，林溪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紋路。交錯的生命線內側凝著三點赤金碎光，如燒熔的黃金鑲嵌進皮肉。護士驚叫出聲——那金光正順血管向小臂蔓延，皮膚下仿佛游動著熔化的金箔！

“啪嗒。”

染銹的懷表從口袋滑落瓷磚。護士彎腰去撿的瞬間，空表盤陡然升起血色沙漏影像，上半部流沙只剩薄薄一層。護士的指尖剛觸及表殼，砂礫突然加速下墜！“嘶啦——”她橡膠手套毫無征兆地熔出焦洞，皮下脂肪翻出鮮紅紋路，如同被無形烙鐵灼燒。

人群忽然潮水般分開。兩個穿銀灰制服的男人撥開記者，胸章上蝕刻的星軌徽標泛著冷光。“特殊事故管理局。”左邊矮胖男人亮出證件，金屬牌邊緣細微的電流聲讓林溪腕間金斑刺痛。右側高瘦的男人突然俯身，銀灰手套精準捏住墜落的懷表。

“學生證。”高瘦男人瞳仁收縮成豎線。林溪遞出染血的證件時，看見他虎口處嵌著硬幣大的透明晶片，芯片內部流動的銀汞如活物蠕動。護士驚恐的哀鳴卡在喉嚨里——她手套燒穿的手背傷口竟在男人注視下急速收縮，新生的皮膚如蠕蟲般覆蓋白骨，最后只留下道淺粉色印記。

救護車尖銳的鳴笛撕裂夜幕。擔架床車輪碾過血水沖刷的地面，少年焦黑的工裝褲碎片黏在金屬床沿。林溪瞥見醫護人員剪開他破損袖管，裸露的臂彎布滿新舊交錯的血痕。最刺目的傷口在右手腕側——三道深可見骨的切傷組成了倒三角形，邊沿結著墨綠色血痂，與她懷中懷表標記的形狀分毫不差。

血光在表殼驟然爆發！林溪指縫間的校服碎片突然自燃，靛藍焰苗舔舐著她指腹卻毫無灼痛。男人豎瞳縮成針尖，銀灰手套直抓她喉嚨：“能量污染源！立即隔離——”

玻璃幕墻倒映的影像中，林溪后頸的蝶形胎記突然騰起虛影！血色倒三角在胎記表面急速旋轉，熔金脈絡沿著肩胛骨向下燃燒。男人抓來的手在離喉結半寸處被無形力場彈開，空氣里爆開紫色電弧。矮胖同伴的光學鏡片“噼啪”炸裂，鏡片碎片懸停空中凝成冰錐陣！

“編號‘時漏’出現能量過載！”男人朝耳麥嘶吼著后退，晶片內的汞液變成污濁的褐紅，“申請清除許可！”急診室警報燈狂閃時，少年擔架床的心電監護儀突然拉成直線。林溪的視網膜上閃過兩幅畫面：心電圖突然爆開的火花，以及男人晶片里浮現的水晶棺虛影——棺內赫然凍著渾身插滿導管的少女，左腕刺著相同的倒三角血痕！

刺骨寒風裹著消毒水的酸氣卷過走廊。林溪在警衛包圍中撞開安全門，消防樓梯下方傳來渾濁的水流聲。排水溝翻涌的污泥里浮著泡發的紗布，水面油膜倒映出頂樓晃動的探照燈。追兵的腳步聲在身后階梯疊成回音，腕間的金光突然在血管內逆流！

懷表緊貼胸口的皮膚陡然灼燙，血沙漏下半部填滿的砂礫正向上倒流！排水溝突然炸開粘稠水泡，飄浮的繃帶殘片絞結成蒼白的巨蟒破水而出。污水組成的蛇口獠牙距離林溪眼球三厘米時，下方黑暗里猝然刺出金屬寒光——

墨綠的鋼筋自下而上貫穿水蛇！水浪爆散成漆黑急雨。少年拽著半截鋼條從排水管陰影里竄出，濕透的工裝褲纏在腰上。他裸露的背脊在應急燈下起伏，肩胛骨之間殘留著未消的青紫瘀傷，形如巨蛾展翅的瘢痕。林溪嗅到濃烈的鐵銹味從他傷口滲出，那氣味刺激得掌心金光猛然暴漲。

血從少年虎口迸流，他倒轉鋼筋捅穿消防栓鐵門。水流如失控銀龍撞向樓梯上方的追兵，那水柱卻在半途凍結成螺旋冰錐！瘦高男人踏著冰錐急速滑落，掌心的汞液晶片突然擴張成光盾。冰錐刺穿汞盾的剎那，鐵門碎裂的鉸鏈飛射出去。少年翻身滾落時，后腰卡著的半塊鏡片滑進污水渠——鏡背赫然蝕刻著星軌徽標。

濁水漫過林溪腳踝的黏膩中，懷表的齒輪咬合聲陡然加快。倒流的砂礫凝成血珠黏住上半器壁，如同瀕死的蝥蟲般震顫。少年突然按住林溪滲血的左腕，三指精準壓住她皮下的赤金光點！

“呼吸！”他撕下染血的繃帶纏住兩人交疊的手腕，林溪的耳鳴里突然滲進古怪頻率——他的心跳在繃帶傳導下竟與懷表齒輪同步震動！血管逆流的金芒順指尖注入少年手腕倒三角傷口，靛藍色光絲在他破損的皮肉間瘋狂蔓延。

“咔嚓...”

半空凍結的冰錐同時炸成藍色冰霧！瘦高男人護腕上的汞液晶片如沸騰般冒泡，紅光在芯片內部急速閃爍。矮胖男人剛抽出的合金匕首突然熔化，液態金屬滴在階梯上發出惡臭。少年拽著林溪撲進污濁的水流，指尖掃過水面的瞬間，浮油竟凝結成漆黑光滑的鏡面！

水面之下浮出顛倒的醫院樓影，那倒影中的大樓每扇窗戶都在淌血。鏡面突然破碎，林溪陷落的失重感被冰寒水流淹沒。腥臭污水如活物擠進鼻腔前，她看見水底漂著片碎裂的校牌——正刻著教師胸前銹蝕的工號：C0923。

浮力將林溪托出水面時，鐵銹味混雜著刺鼻氨氣涌進喉嚨。巨大的圓形蓄水池在月光下泛著藍光，池壁結滿深綠苔衣。水底排列著數百根水管殘骸，扭曲的接口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殖。少年攀上池緣殘破的梯架，污水從他蒼白的下頜滴落，背肌抽動顯出嶙峋的骨形。

“那是七十年代廢棄的凈水塔。”他甩掉頭發里的水蛭，傷口滲出的血珠呈詭異的墨藍色，“池子連接著實驗樓地下水網。”

林溪腕上的紗布已泡成污黑色。懷表粘在掌心震動，倒流回上層的血砂還剩三分之一。少年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向池壁濕滑的苔蘚，指尖劃開她的血痕在墻磚涂抹：“想活命就畫出你看見的沙漏——”

血色混著苔蘚的黏液在磚面暈開，竟被磚體迅速吸收。墻內傳出水管爆裂的悶響，青苔沿著她血痕涂出的沙漏輪廓瘋狂生長！那藤蔓般的苔蘚纏住兩人手腕，將皮肉粘在冰冷的池壁上。懷表血砂下墜的速度暴增，苔蘚間隙滲出深紫色的溶液。

“標記被激活了！”少年猛砸卡住手腕的苔蔓。溶液接觸皮膚的位置鉆出密集水泡，腐壞的角質層片片剝落。林溪后頸胎記如烙鐵般灼燒，積水倒映的景象讓她窒息——月光下的凈水塔表面布滿苔蘚，那些苔蘚正組成覆蓋整面池壁的血色沙漏，下方堆積的森白骨片隨著沙礫流動重新拼合！

池心漩渦驟然深陷。林溪被苔蘚拖拽著沉入水底，視野盡頭竟立著具半腐的尸骸。墨綠工裝褲碎片裹著肋骨，頭顱頂部的金屬腦殼已銹穿孔洞，腐肉間垂落半塊星軌胸章。骸骨右手緊握的消防斧刃上，凝固的紫黑血塊正剝落融化。

暗流中漂浮著無數紙屑殘片，每片紙上都印著相同的監控截圖——林溪抱著舊練習冊縮在教室角落的影像，右下角打印著精確到毫秒的時間戳。某張紙片翻轉到背面的剎那，林溪瞳孔收縮如針尖：那里印刷著桐城化工廠爆炸事故報告封面，底欄負責人簽名處潦草簽著兩個字母——“C.Y”。

骸骨手中的消防斧突然亮起幽紫！斧面映出池頂懸垂的人影——銀灰制服的男人踩著水面而立，他右掌的汞液凝成長矛刺入水中。矛尖逼近林溪背脊的瞬間，少年抓起池底銹蝕的鐵管。金屬摩擦聲刮過耳膜，鐵管在掌心爆開磷光火星——

凈水塔水泥頂蓋突然整片坍塌，碎石洪流如瀑布傾瀉而下。渾濁水浪中林溪抓住浮起的校牌碎片，卻聽見鋼筋撕裂肉體的黏膩回響。污水灌滿口腔前的最后剎那，她看見少年胸前綻開的血洞在濁水中暈成飄蕩的紅綢。那紅綢的末端纏繞著碎裂的懷表銅芯，半枚青銅齒輪在血水中緩慢旋動，齒輪咬合面的蝕刻圖案與化工廠檔案封面暗紋毫無二致。

水面徹底封凍。巨大的冰層下封存著少年沉沒的身體，半透明冰體中浮動著細密的血絲。林溪的指甲在冰面瘋狂抓撓，腕間的金光穿透冰層照亮他緊閉的雙眼。懷表殘骸吸附在胸口血洞處，最后的血砂被冰晶凝固在沙漏正中。

池壁苔蘚巨畫上的骸骨手臂突然抬起，嶙峋指骨刺穿冰面扣住林溪腳踝。磚縫里滲出粘稠黑液，冰層底浮動起無數人形陰影——每個都長著顧衍被燒毀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