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晞是被顱內(nèi)炸開的劇痛刺醒的。像有無數(shù)根細針在太陽穴里攪動，連帶后頸的筋絡(luò)都突突直跳。

她想抬手按揉，卻發(fā)現(xiàn)胳膊沉得像灌了鉛，每動一下，四肢百骸都泛著散架似的酸軟，尤其是腰腹處，鈍痛混著酸脹往下墜。

喉嚨干得冒煙，吞咽時喉嚨口像卡著砂紙，火辣辣地燒。

鼻尖鉆進冷冽的松木香氣，卻蓋不住那股黏在被褥里的、帶著甜腥氣的情欲余味。

身側(cè)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帶著滾燙的體溫——她猛地轉(zhuǎn)頭，撞進眼里的是張陌生的臉。

利落的下頜線還帶著少年青澀，呼吸間帶著酒氣。

絕對是個男大學(xué)生！

又是男大，前陣子甩掉的幼稚鬼還沒從記憶里褪色，噩夢竟復(fù)刻了。

秦曦晞視線慌亂掃過房間，高聳的穹頂下，對面墻壁赫然掛著《暖陽》——畫里抱著橘貓的女孩笑得恬靜，筆觸里那道她獨有的、在橘貓尾巴尖藏著的小彎鉤，絕不會錯。

是她的手筆。

余光瞥見窗邊畫架，呼吸猛地一窒。

未完成的油畫小稿上，深紅絲絨背景襯得畫中人膚色如雪，是她當年去年深夜畫的那副自畫像。

顏料層里混著她特意調(diào)制的珠光白，在晨光里泛著極淡的虹彩——她的私房畫，沒打算出售的！！怎么會在這里！！

指尖的顫抖順著胳膊蔓延到全身。記憶碎片猛地砸過來：Stellar酒吧震耳的音樂，調(diào)酒師金發(fā)碧眼的笑，她本想點低度數(shù)的“Moonlight Forest”，舌頭卻打了結(jié)：“Moon…Moonfire？”

調(diào)酒師挑眉笑：“Ah，the‘Inferno Blossom’？Strong one.”

橙紅色的酒液在杯里炸開氣泡，辛辣混著果香滑入喉嚨……后來？模糊的門牌，虛掩的門縫漏出暖光，她像被磁石吸著撞了進去……

錦被從肩頭滑落，皮膚接觸空氣的瞬間，秦曦晞打了個寒顫。

鎖骨下方的皮膚泛著熱，低頭能看見一片曖昧的紅痕，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疼。

后腰突然貼上更燙的體溫，一條結(jié)實的手臂猛地圈住她，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往懷里按。

“唔……”身側(cè)的人發(fā)出低沉囈語，手臂收得更緊，滾燙的胸膛貼著她的背，心跳聲沉穩(wěn)得過分。

“放開！”她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抬手去推那只胳膊，指尖觸到的肌肉硬得像石頭，她的力氣在對方懷里像撓癢。

陸云珩被這掙扎鬧醒了。宿醉的頭痛讓他皺緊眉，睫毛顫了顫，掀開眼時，正對上她驚恐的杏眼。

那雙在ins照片里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滿了恐懼，還有毫不掩飾的厭惡。

“曦晞…真的…是你？”他的聲音干得發(fā)裂，腦子“嗡”地一響。

昨晚是他十八歲生日，被艾倫灌到斷片前，只記得那句“留了驚喜”。

然后是唇上突然落下來的柔軟，帶著烈酒的燙和一絲熟悉的淡香。他抬手捧住那臉，看清的瞬間——是秦曦晞！他藏了滿屋子畫的女神！

是夢嗎？可她睫毛掃過掌心的癢太真實。沒等他想明白，唇又被吻上，他像被蠱惑般閉眼，笨拙地回應(yīng)了……再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懷里的溫軟和空氣中的氣息都在說：不是夢。

宿醉的頭痛尖銳得像要裂開，“我只記得……”他想說只記得那個吻，卻看見她脖頸上的紅痕，那些痕跡絕不是一個吻能留下的。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臉“唰”地白了。

“別…別走！”他怕她消失，圈著她的手臂下意識收緊，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

這個動作徹底點燃了秦曦晞的恐懼。

“放開我！”她尖叫著掙扎，眼淚砸在手臂上，“你是誰？！放開！”

陸云珩松手，坐直身體擋在床邊，眼神在她慘白的臉和凌亂的被褥間亂掃。

“對不起……我喝太多了……”他語無倫次，指尖觸到床單上的褶皺，喉結(jié)滾了滾，“我真的記不清了，但我絕不是……”

“閉嘴！”秦曦晞的眼淚決堤，“我喝多了走錯房！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嘀嘀嘀——”床頭柜的鬧鐘尖叫起來，屏幕亮著：8:30 AM，Monday。

陸云珩煩躁地拍停鬧鐘，深吸一口氣看向她，眼底翻涌著懊悔和復(fù)雜。

“嘖，早課。”他掀開被子下床。

秦曦晞立刻閉眼，耳尖卻捕捉著衣料摩擦聲。

等他走開，看著地上的白裙子皺成一團，沾著深色痕跡。

她咬著牙套上去，布料蹭過大腿內(nèi)側(cè)時，一陣細微的刺痛讓她倒抽冷氣。

她抓起包沖向大門，房卡還在，萬幸。可門把手紋絲不動，冰冷的指紋鎖毫無反應(yīng)。

“該死！”她沖進客衛(wèi)反鎖，顫抖著打開酒店App聯(lián)系酒店管家代購緊急避孕藥。

下單完出來，再次擰門把，依舊鎖死。

陸云珩洗了把冷水臉，額前碎發(fā)滴著水，剛走出浴室就看見她在門邊掙扎。

秦曦晞嚇得后退，他卻幾步上前，長臂一伸圈住她的腰，將人帶入懷中。

“啊！”她額頭撞在他胸膛。

“門鎖了，沒我的指紋打不開。”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宿醉的干澀，“我們需要談?wù)劇！?

“放開！我藥到了！我下午的飛機！”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藥？”陸云珩的手臂瞬間繃緊，眼神轉(zhuǎn)為困惑，“什么藥？”

“避孕藥！”秦曦晞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尖銳，“我們昨晚沒措施！”

他的手臂僵住了，像被這句話刺穿。沉默幾秒，他非但沒松，反而收得更緊，帶著種沉重的固執(zhí)：“我去拿？”

“不用！”

“不行，要么我陪你去，要么你告訴我房號。”他語氣雖不容置疑，眼神卻亂得很。

秦曦晞氣得發(fā)抖：“1807！隔壁！”

陸云珩沒再說話，松開她轉(zhuǎn)身就走。

金屬門把轉(zhuǎn)動的輕響，走廊里極快的腳步聲，幾秒后又傳來開門聲——他回來了，手里攥著個印著酒店LOGO的紙袋。

“給你。”他把紙袋遞過來。

秦曦晞一把奪過，剛要拆，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吧臺，擰開礦泉水瓶倒了杯溫水，遞到她面前。

她仰頭咽下藥片，猛灌半杯水，水漬順著嘴角流，用手背狠狠擦掉。

“現(xiàn)在兩清了！讓我走！”

陸云珩已經(jīng)套上了深藍色的哥大校隊服，領(lǐng)口敞開著，露出鎖骨處淡青色的痕跡。

他像堵墻般擋在門口，看了眼腕表，眉頭蹙得更緊。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里的混亂被急切取代：“曦晞姐姐……給我個聯(lián)系方式。微信，電話……什么都行。”

“不可能！”

“求你了。”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眼神卻認真得可憐。

“昨晚是我的錯。我喝斷片了，只記得吻了你……我想好好道歉，也想……認識你。”他頓了頓，“墻上的畫，都是我拍來的。”

秦曦晞愣住了。

目光掃過滿墻的畫——有幾幅是當年在拍賣會上爭得頭破血流、最終以遠超估價成交的作品。

這個看著還帶著少年氣的男大學(xué)生，竟是那個拍下她諸多珍品的背后大買家？

陸云珩看出她的動搖，立刻遞過手機：“就一個聯(lián)系方式！保證不騷擾你！只想道歉，或者……聊聊畫？”

秦曦晞被纏得心煩，小腹的墜痛還在隱隱作祟，趕時間的焦慮讓她只想脫身。

她奪過手機輸入微信號，塞回去時幾乎是吼的：“現(xiàn)在讓我走！”

陸云珩看著手機里的號碼，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側(cè)身讓開按開了門。

秦曦晞頭也不回地沖出去，1807的房卡攥得死緊。

……

正午的陽光灑滿Central Perk咖啡館，秦曦晞坐在靠窗位，手悄悄按在小腹上。

那里的墜痛沒減輕，反而隨著久坐更明顯了，像有東西往下沉，連帶后腰都發(fā)酸。

她只想快點畫完粉絲約的素描，直奔機場。

約定的位置空著，她拿出畫板，指尖剛觸到炭筆，玻璃門被推開。

逆光的身影很高，深藍色的哥大橄欖球校隊服，領(lǐng)口敞開著，短發(fā)利落，臉上帶笑。

他徑直走到她面前坐下，帶著點喘，“抱歉，剛下課，有點趕。”他喘著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曦晞姐姐，等很久了嗎？”

秦曦晞握著炭筆的手指猛地收緊，小腹的墜痛像是被這句話勾得更清晰了。

該死的巧合！

抽中名額的那個粉絲也是他？！

“開始吧。”她聲音冷硬，目光落在他的下頜線，刻意避開他的眼睛。

“好。”陸云珩收斂笑意，調(diào)整坐姿，目光黏在她臉上挪不開。

筆尖劃過紙面，沙沙作響。

秦曦晞強迫自己專注——他的眉骨很高，鼻梁挺直，下頜線清晰。

可陽光下的輪廓總在喚醒那些她想忘的碎片：他滾燙的體溫，手臂的力道……

小腹的墜痛隨著坐姿加重，她的筆觸有些發(fā)急，畫到他脖頸處時，炭筆頓了一下，落下幾道深色的痕。

咖啡館里的爵士樂慢悠悠淌著，陸云珩安靜地看著她，目光掃過她蹙起的眉，抿緊的唇，還有握筆時微微用力的手腕。

時間像被拉長的橡皮筋，在尷尬的氣氛中緩慢爬行。

終于落下最后一筆，她立刻把畫板推過去，開始收拾東西：“好了。”

“畫得真好。”陸云珩拿起畫，眼里的笑藏不住，“謝謝姐姐。”

秦曦晞抓起包要走，剛起身，就被他拉住衣角。

“我送你去機場吧。”他站起來，身影帶來壓迫感，臉上卻帶著無辜的懇切，“這里不好打車，高峰期。給我個機會……道歉？”

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小片陰影，那張帥得極具沖擊力的臉，此刻竟有種少年氣的執(zhí)著。

秦曦晞看著他，小腹的墜痛還在隱隱提醒著昨晚的失控。

她煩躁地把臉別開了一點，“嗯”了一聲。

陸云珩眼底瞬間迸出光亮，燦爛得像撥開了云層。

他自然地接過她的畫具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