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虛榮
- 夢境崩潰后
- 作家子末
- 6811字
- 2025-08-07 06:15:26
時光如指間流沙,悄然滑落。一年的光陰,在子虛那間不算寬敞卻日漸有了“家”的氣息的公寓里,沉淀為一種規律而緊繃的節奏。
晨光熹微時,庭院或地下訓練室里便響起劍鋒破空的銳鳴與拳腳碰撞的悶響。子虛的教導近乎嚴苛,他將十年生死邊緣淬煉出的搏殺技巧,掰開揉碎,再以最直接、最致命的方式灌輸給無攸。每一次對練,無攸身上都會添上新的青紫,但她那雙曾經空洞的眼睛里,卻燃起了越來越亮的光——那是力量帶來的微弱自信,是撕破過往陰霾的利刃初成。汗水浸透衣衫,喘息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但無人退縮。
午后或黃昏的寧靜時分,則是“常識”的灌輸。子虛將這個世界運轉的冰冷規則、社會的明暗面、那些潛藏在平靜表象下的危機,如同拼圖般一塊塊鋪陳在無攸面前。從貨幣交易到人情世故,從政府架構到地下世界的暗語,他講得冷靜、清晰,甚至帶著一絲冷酷。無攸聽得專注,偶爾提問,更多時候是沉默地消化。她知道,這些知識,是她未來安身立命、不被輕易吞噬的甲胄。
而子虛自己的深夜,則交給了那個情報商人“老吳”交付的黑色金屬箱,以及源源不斷收集來的零散信息碎片。箱子里并非武器,而是一套結構精妙、用途不明的裝置核心部件,以及幾份指向特定地點和人物的加密檔案。他在燈下反復研究圖紙,試圖拼湊出“破封者”模糊的輪廓,指尖劃過冰冷的金屬和泛黃的紙頁,如同在觸摸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等待,是無聲的煎熬。直到那個陽光刺目的午后。
電視新聞的背景音在客廳流淌,女主播的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激動:
“……本臺最新消息!超級聯合商會今日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其科研團隊在‘特殊生物研究領域’取得突破性進展!他們成功捕獲并收容了一只代號為‘影爪’的C級夢魘生物!這是人類對抗未知威脅史上里程碑式的成就!商會會長林振宇先生表示,此項研究完全出于公益目的,旨在破解該類生物奧秘,為全人類構筑安全屏障!未來,我們將不再恐懼……”
畫面切到意氣風發的會長,慷慨陳詞。子虛端著水杯,目光平靜地落在屏幕上,那平靜之下,是冰封的暗流。C級?公開捕獲?公益?每一個詞都像淬毒的鉤子。
門鈴就在這時響起,清脆而突兀。
“無攸,開門。”子虛的目光沒有離開屏幕。
少女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書本,快步走到玄關。門開了又關上,很快,她拿著一個毫不起眼的牛皮紙文件袋走了回來,臉上帶著一絲疑惑。
“是什么呀?”她將文件袋遞給子虛。
子虛接過,入手很輕。“很重要的東西?!彼洪_封口,里面只有一張質地堅韌的打印紙。目光掃過紙面,信息簡潔到近乎冷酷:
>**致:烏有先生**
>
>**已查證目標徽章(鐵鏈·劍)所屬層級。**
>
>**關聯組織數量:125(次級/外圍)。**
>
>**核心實體:破封者(The Breaker)集團。**
>
>**集團及附屬組織預估總人數:50,000±。**
>
>**核心訴求:解除目標個體“耶夢加得”(J?rmungandr)之束縛。**
>
>**集團核心位置:▇▇▇▇▇▇▇**
>**關鍵節點及人物清單:**
>**▇▇▇▇▇▇▇**
>**▇▇▇▇▇▇▇**
>**……(以下信息涂黑)**
>
>**附:貴賓卡(尾號8817)已激活,內含信用點:3,000,000。感謝您的關鍵情報,期待長期合作。**
>
>**——蜂鳥情報樞紐**
紙頁上大片象征絕對保密的黑色方塊,觸目驚心。子虛的手指在冰冷的墨跡上停頓片刻,隨即探入文件袋,果然摸出一張薄薄的、邊緣泛著暗金色金屬光澤的卡片。五萬之眾,只為了一條蛇……他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無攸湊過來,歪著頭努力辨認紙上的字跡和黑塊,眉頭微蹙:“這上面寫的……看不懂。講的什么?”
子虛將紙折好,連同卡片一起收起,抬眼看向窗外刺目的陽光,聲音平靜無波:
“寫的是,我們的悠閑時光,結束了。”他站起身,“該開始工作了?!?
引擎低吼,黑色的轎車流暢地匯入城市主干道的車流。無攸坐在副駕駛,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新買的裙角,目光透過車窗,掠過那些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車子最終駛入市中心最核心的地段,在一棟通體覆蓋著深色玻璃幕墻、造型冷峻如刀鋒的摩天大廈前停下。巨大的LOGO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光:聯合資源統籌委員會(URRC)。
踏入挑高近十米的宏偉前廳,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往來者匆匆的身影??諝饫飶浡咝н\轉的冰冷氣息。極簡風格的裝飾,幾組昂貴的低矮沙發和茶幾點綴其間,坐著幾個低聲交談、西裝革履的人物。前臺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制服,笑容標準。
“您好,URRC為您服務。請問您有預約嗎?”前臺小姐的聲音如同精密的儀器。
“有?!弊犹撨f出那張暗金色的蜂鳥卡。
卡片在感應器上輕輕一觸。“滴——”一聲輕響。前臺小姐面前的屏幕瞬間刷新,她的笑容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子虛先生,您的預約已確認。這邊請?!彼H自走出接待臺,引導他們走向一部需要獨立權限的專屬電梯。
電梯無聲而迅疾地上升。玻璃幕墻外,整座城市的脈絡在腳下鋪展、縮小,最終化為一片鋼鐵與玻璃的叢林。無攸下意識地靠近子虛一步。
頂層。電梯門滑開,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寂靜無聲,只有恒溫空調發出低微的嗡鳴。走廊盡頭,是一扇沉重的、沒有任何標識的實木大門。前臺小姐在門旁的識別器上驗證了指紋,大門無聲地向內開啟。
“請。”她微微躬身,退后一步。
門內,是一個視野極其開闊的頂層辦公室。整面墻都是落地玻璃,將城市天際線盡收眼底??看暗奈恢?,一張寬大的、線條簡潔卻透著厚重感的辦公桌后,坐著一個男人。他正低頭翻閱著幾份紙質文件,側臉線條冷硬。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
正是情報商人老吳。但此刻的他,與那間奢華密室里的“老吳”判若兩人。一絲不茍的銀灰色短發,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裝,眼神銳利如鷹,帶著久居上位的審視與壓力。他臉上沒有任何市儈油滑的笑容,只有一種深沉的平靜。
看到子虛,他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仿佛“果然如此”的了然,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子虛先生,你這習慣可不好。總是這樣,不預約就直闖我的‘辦公室’?”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重量。
子虛坦然走到桌前,在舒適的客椅上坐下,無攸安靜地站在他身側稍后的位置。
“托這張卡的福,”子虛指尖夾著那張暗金蜂鳥卡晃了晃,“它告訴我的,可不止是信用點。URRC執行局特聘顧問的權限,總得有點特權吧?”他目光掃過這間象征著巨大權力的辦公室。
老吳——或者說,URRC執行局副局長吳啟明——臉上的那絲細微弧度加深了,眼神卻更加銳利:“看來蜂鳥的情報,還是不夠‘干凈’。連這點都被你挖出來了?我是不是該擔心,哪天我的位置也要被你坐熱了?”
子虛沒有接這個話茬,直接切入主題:“你給我的那份‘回禮’,分量很足。五萬人的‘破封者’……今天我來,是有事相求。當然,”他加重了語氣,“規矩我懂,絕不會讓你做虧本的買賣?!?
吳啟明身體微微后靠,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深邃的目光鎖定子虛:“說。”
“那份情報,你應該已經看過核心內容了。”子虛緩緩道,“但我想,你最大的疑問,應該在這里。”他指了指紙頁上那個被涂黑的名字,“耶夢加得(J?rmungandr)……它到底是什么?”
吳啟明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但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指尖微微蜷了一下。他沉默著,等待子虛的下文。
子虛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陳述一個古老而可怖的傳說:“那是一條……理論上接近永生的蛇。它并非存在于我們的海洋或地底,而是被封印在一個重疊的、特殊的空間夾層里。它的身軀……在以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無限生長?!彼D了頓,目光投向窗外浩瀚的天空,“根據某些觀測推算,它現在的長度,大約……足以將月球環繞一圈。”
辦公室里落針可聞。無攸屏住了呼吸。吳啟明的瞳孔,在聽到“環繞月球一圈”時,難以抑制地收縮了一下。
“并且,”子虛的聲音如同冰凌墜地,“它擁有吞噬星辰的潛力。月亮,不過是它食譜上可能的一道‘點心’。那群瘋子組織的終極目標,就是釋放它,打破封印?!?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吳啟明:“我要你們做的,只有兩件事?!?
“第一件:動用URRC所有能調動的力量、輿論、政治籌碼,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夢境管理法》在最高議會通過。我知道你們內部已經有這個提案的風聲在流轉了,不用問我怎么知道的?!弊犹摰恼Z氣斬釘截鐵。
吳啟明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眼神更深沉了。
“第二件:”子虛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鐵血的冷硬,“協助我,摧毀‘破封者’。斬斷他們的資金鏈、情報網、行動節點,癱瘓他們的組織。這任務,九死一生?!?
這一次,吳啟明沉默了更久。他那雙總是帶著審視、算計或油滑笑意的眼睛,此刻完全睜開了。銳利、冰冷、帶著穿透一切迷霧的洞察力,毫無保留地落在子虛臉上。時間仿佛凝固了數秒,他才緩緩地、重新瞇起了眼睛,將那攝人的鋒芒收斂。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桌面上,聲音低沉而緩慢:
“那么……子虛先生,再說說,URRC……或者說,我能從中得到什么?”這才是真正的交易核心。權力、資源、甚至部下的命,都需要足夠分量的砝碼。
子虛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治療方法。夢魘附著癥,早期和中期階段的,根治性清除治療方案?!彼匾庋a充,“穩定、可靠、可復現。”
話音落下的瞬間,吳啟明撐在桌面上的手,指節驟然因用力而發白!他臉上那層萬年不變的平靜面具,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銳利的眼神深處,翻涌起極其復雜的情緒——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被精準命中心底最深處軟肋的震動!他唯一的兒子,三年前在一次探索任務中遭遇意外,至今昏迷不醒,身體上開始出現無法解釋的詭異紋路和能量波動,被最高機密檔案標注為“疑似早期夢魘附著”……
空氣凝固了足足十秒。
吳啟明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帶倒了身后的高背椅,椅背撞在落地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子虛,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好!”
這一個字,重若千鈞。意味著URRC執行局龐大的國家機器,將部分資源傾斜,正式介入這場對抗“破封者”的隱秘戰爭。
站在子虛身后的無攸,全程聽得云里霧里,那些“永生之蛇”、“吞噬星辰”、“五萬人”、“夢魘附著”對她而言都太過遙遠和宏大。但此刻,看到那個氣勢逼人的大人物如此激動地站起身,聽到那斬釘截鐵的“好”字,她雖然不明所以,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大事已定”的氣氛。純凈的眼眸里,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單純的、為子虛感到的高興,嘴角悄悄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暮色四合,將情報據點所在的偏僻街區染上一層昏沉的灰藍。子虛和無攸一前一后走在回程的碎石路上,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無攸習慣性地落后子虛半步,目光低垂,仿佛地上的影子更值得關注,只有偶爾抬眼確認前方那抹沉穩背影時,才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安心。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又無機質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子虛的識海深處響起,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
`[系統]:管理者,目標“不明物塊-編號07”解析進程已完畢。能量結構穩定,可安全提取。建議立即從夢境之海回收實體。`
子虛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未改變,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微微瞇了一下。解析完成了?比預想的要快。胖子情報里夾帶的這塊“廢鐵”,果然不簡單。他心念微動,意識如同精準的鑰匙,瞬間擰開了通往那片神秘空間的通道。
外人看來,他只是極其自然地抬手,指尖輕輕拂過自己黑色上衣的左襟內側。但就在衣料之下,常人無法感知的維度中,一道細微卻幽深的夢境裂縫悄然張開。子虛的手探入衣襟,動作流暢得如同從內袋取物,但實際卻伸向了那裂縫連接的、充斥著朦朧光暈與能量流的“夢境之海”。指尖在虛無中探尋了幾秒,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堅硬且帶有明顯棱角的物體。他五指一收,穩穩握住——入手沉甸甸的,遠超其體積應有的分量。
他手腕一轉,將緊握的物體從衣襟內抽了出來,動作干凈利落。
然而,攤開在掌心,在漸漸暗淡的天光下呈現的,依舊是那塊灰撲撲、布滿粗糙鑄造痕跡的長方形金屬廢料,與胖子交給他時別無二致。
`(怎么回事?)`子虛的疑問在腦海中無聲地炸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凜冽。系統明明說解析完成,可眼前的景象毫無變化。
`[系統]:當前狀態為“惰性封裝”。需注入管理者權限能量進行激活。能量傳輸協議已就緒。`
系統的回復依舊冷靜,卻解答了他的困惑。原來如此,需要“鑰匙”。
“師父?”一個帶著明顯好奇的輕柔聲音在身側響起。無攸不知何時已經湊近了些,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子虛手中那塊其貌不揚的金屬塊?!斑@是什么?”她微微歪著頭,像只觀察新奇事物的小動物,只有在子虛身邊,她才會流露出這種近乎天真的探究神情。
子虛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將那塊冰冷的廢料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下一秒,他意念凝聚。
如同活物般的幽藍色線條,驟然從他握物的手背皮膚下浮現!它們并非靜止,而是如同精密的電路被瞬間點亮,迅速蔓延、交織、覆蓋了他的手背,并且沿著他的手腕向上蔓延,在暮色中散發出微弱卻不容忽視的冷光。這正是他動用“夢境能量”的標志。
那光芒仿佛有生命,不僅在他皮膚上流淌,更順著接觸點,絲絲縷縷地滲入了那塊灰暗的廢料之中!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碎裂聲響起。
無攸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只見那塊堅硬的金屬廢料表面,毫無征兆地崩開了一道細小的裂痕!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裂紋如同蛛網般飛速擴散!而最令人驚異的是,從那些裂痕深處,竟透射出一抹無比鮮艷、熾烈的紅!那紅色純粹、耀眼,仿佛凝固的火焰,又似流動的血液,與周遭灰暗的環境形成了極其刺眼的對比。
“砰!”
一聲輕響,廢料的外殼徹底崩解,化作幾塊暗淡的碎片,簌簌掉落在地。
而子虛手中握著的,已不再是廢鐵。
那赫然是……半把剪刀!
不,稱之為“剪刀”似乎已經過于溫和。它通體呈現出那種奪人心魄的鮮艷紅色,材質非金非玉,光滑如鏡,卻又隱隱透出金屬的冷硬質感。造型異常巨大,僅僅是單邊長度就接近一米三,握柄粗壯,適合雙手持握,而那從握柄延伸出的“刃口”,并非傳統剪刀的薄刃,而是厚重、筆直、帶著凌厲開鋒的單面巨刃!刃口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末端是尖銳的斷茬,昭示著它并非完整形態。與其說是剪刀的一部分,不如說更像是一柄造型奇特、充滿壓迫感的重型砍刀!那鮮艷的紅色在子虛手臂上幽藍紋路的映襯下,顯得妖異而危險,靜靜地躺在暮色中,散發著無聲的威懾。
子虛低頭凝視著手中這半截“紅刃”,幽藍的電路紋路在他手臂上緩緩褪去,但那鮮艷的紅光卻仿佛烙印在了視網膜上。他感受著掌心傳來的、與幻海劍截然不同的沉重與冰冷,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在渴望“另一半”的奇異共鳴。
胖子那看似隨意的“搭頭”,竟藏著這種東西?看來,他情報的價值,需要重新評估了。
“師父……這是…什么…?”無攸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小小的手指下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子虛沒有解釋這武器的來歷——他自己也尚不清楚。他只是掂量了一下手中這沉重的半把“紅刃”,感受著它冰冷的觸感下似乎蘊含著的某種難以名狀的氣息。然后,在無攸驚愕的目光中,他手腕一轉,將那巨大的、末端尖銳斷茬的紅色巨刃,朝著無攸遞了過去。
“拿著。”子虛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什么波瀾。
無攸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看著那幾乎快趕上她大半個人高的兇器,有些不知所措?!皫?、師父?這……給我?”
“嗯。”子虛應了一聲,手臂穩穩地托著那沉重的紅刃,“它跟你,很配。”
這句話說得平淡,卻像一顆投入無攸心湖的石子,瞬間漾開了巨大的漣漪。她猛地抬頭,看向子虛。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以及那句不容置疑的肯定——“很配”。
剎那間,所有的疑惑、畏懼都被一種更強烈、更洶涌的情緒沖散了。一股巨大的、幾乎要將她淹沒的喜悅和感激從心底炸開!這是師父給她的!師父說這把看起來這么厲害、這么特別的武器,和她很配!
“謝…謝謝師父!”無攸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哽咽,幾乎是喊出來的。她不再猶豫,伸出雙手,有些笨拙卻無比堅定地接過了那沉重的紅刃。冰冷的金屬觸感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讓她小小的身體晃了一下,但她立刻用盡全力穩住,緊緊抱住。
那巨大的紅刃被她抱在懷里,鮮艷的色澤與她素色的衣物形成強烈反差,夸張的尺寸襯得她身形更加纖細嬌小。但這畫面非但不顯滑稽,反而有種奇異的和諧——仿佛那沉寂的兇器,真的在等待這個懵懂少女的到來。
無攸低頭看著懷中的“禮物”,小臉因為激動漲得通紅,眼睛里亮晶晶的,盛滿了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喜悅。她抬起頭,望向子虛,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毫無陰霾的笑容,再次重重地喊道:“謝謝師父!真的!謝謝!”
回程的路仿佛一下子縮短了。
無攸抱著那半把巨大的紅色砍刀,腳步變得異常輕快。她不再像之前那樣亦步亦趨地跟在子虛身后半步,而是像一只終于找到心愛玩具的小鳥,抱著對她來說過于沉重的“寶貝”,一路小跳著前行。碎石在她腳下發出輕快的聲響,她時不時低頭看看懷里的紅刃,又抬頭看看前方師父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壓不下去,眉眼彎彎,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沉重的武器在她懷里似乎也減輕了分量,每一步跳躍都帶著抑制不住的雀躍。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身上,給那抹鮮艷的紅和她飛揚的發梢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那純粹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高興勁兒,感染了暮色中的寂靜小路。
子虛走在她前面,步伐依舊沉穩,只是聽著身后那輕快的腳步聲和偶爾壓抑不住的低低笑聲,他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近乎溫和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