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鉆進鼻腔時，陳默正盯著天花板上的輸液管。

透明的液體順著導管滴進他的靜脈，在手臂上漫開冰涼的觸感，但左臂依然沒有知覺。護士說神經損傷至少需要三個月恢復期，可陳默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損傷——生物脈沖過載時，他清楚感覺到蠕蟲的體液順著刀刃鉆進了血管，像條活物在皮肉里游走。

“陳先生，該換藥了。”

護士的聲音拉回他的注意力。年輕女孩戴著口罩，眼神里藏著怯意，大概是聽說了他從蠕蟲巢穴里救回女孩的事。她解開陳默左臂的繃帶時，動作突然頓住，口罩下的呼吸變得急促。

陳默轉頭看去，心臟猛地一縮。

他的左臂皮膚上，浮現出淡綠色的紋路，像樹枝般從手腕蔓延到肩膀，紋路的末端是細密的分叉，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更詭異的是，那些紋路在緩慢蠕動，仿佛有生命般收縮、擴張，和他的心跳頻率完全一致。

“這……這是什么？”護士的聲音在發顫，手里的紗布掉落在地。

陳默沒說話，指尖輕輕觸到那些紋路。觸感光滑，甚至帶著微弱的溫度，不像皮膚病變，反倒像……某種共生體的印記。他突然想起巢母腹部那些嵌在肌肉里的人類手臂——那些被同化的肢體，也長著類似的紋路。

【檢測到異常生物活性，與蠕蟲基因序列匹配度72%】

【警告！同化進程已啟動，當前融合度：3%】

【建議：立刻進行基因凈化治療，否則融合度超過10%將不可逆】

戰術手環的警報聲在腦海里炸開。陳默猛地扯掉輸液針，不顧護士的驚呼跳下床，抓起外套沖向病房門口——他不能留在這里，一旦被發現身體里有蠕蟲基因，等待他的只會是隔離和解剖。

走廊里的電視正在播放新聞，女主播的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恐慌：

“……第七區污水處理廠周邊出現不明生物活動跡象，市政部門已緊急封鎖該區域……專家推測與近期失蹤案存在關聯……”

屏幕上的畫面一閃而過：污水處理廠的圍墻上，爬滿了暗褐色的幼蟲，它們正用口器啃咬鐵絲網，密密麻麻的影子在陽光下蠕動，像條活的地毯。

“融合度3%……”陳默摸了摸左臂的紋路，那里的蠕動突然變得劇烈，仿佛在呼應新聞里的畫面，“是因為它們在召喚同類？”

他避開走廊里的醫生，從安全通道溜出醫院。街對面的公告欄上，貼滿了尋人啟事，小花的照片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旁邊用紅筆寫著“已找到，感謝救援者”。

陳默的嘴角剛揚起弧度，就被一陣劇烈的惡心感攫住。他沖進街角的巷子，扶著墻干嘔起來，胃里翻涌的不是酸水，而是帶著腥甜味的粘稠液體——和蠕蟲的體液味道一模一樣。

“該死……”他抹掉嘴角的粘液，發現那液體在陽光下泛著淡綠色的熒光，滴落在地上時，竟讓水泥表面冒出了細密的氣泡。

【同化副作用顯現：消化系統開始分泌腐蝕性酶】

【當前能力：可初步分解有機物（持續時間5分鐘）】

【警告！融合度上升至4%】

陳默盯著自己的手掌，剛才接觸過粘液的指尖，皮膚變成了半透明的淡綠色。他突然想起巢母用體液腐蝕巖壁的畫面，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他正在變成和那些怪物一樣的東西。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警笛聲。三輛警車呼嘯而過，朝著污水處理廠的方向駛去，車身上的擴音器重復著疏散通知：“……請第七區居民立刻前往臨時安置點，重復，不要接觸任何可疑液體和生物……”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警方的反應速度太快，不像是常規處理突發事件，更像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突然想起巢母巢穴里那些穿著制服的殘骸——失蹤的巡邏隊，被同化的消防隊長。官方肯定早就知道蠕蟲的存在，只是一直在隱瞞，直到這次巢母被摧毀，再也瞞不住了。

“他們知道的比我們多。”陳默握緊拳頭，左臂的紋路突然發燙，視野里竟浮現出淡綠色的數據流，像戰術手環的探測界面，但更加清晰、直接——

【檢測到高濃度生物信號：污水處理廠（強度A）】

【信號特征：集群意識，正在吞噬金屬】

【潛在威脅：形成新的巢體（預計時間：48小時）】

這是……蠕蟲的視角？

陳默晃了晃腦袋，數據流卻沒有消失。他能“看到”污水處理廠的地下管道里，無數幼蟲正在聚集，它們的體液混合著污水里的化學物質，正在生成新的粘液膜，膜上已經開始凝結卵囊。

更可怕的是，這些幼蟲的體型比之前見到的大了一倍，體節上長出了類似金屬的硬殼，顯然是吸收了污水里的重金屬發生了變異。

“必須阻止它們。”

陳默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他不能跟著警車去污水處理廠，那里肯定有官方的特殊部隊，以他現在的狀態，只會被當成被同化的怪物直接射殺。

他需要武器，需要能對抗變異蠕蟲的東西。

記憶里閃過個名字——老唐，第七區地下黑市的武器販子，據說什么違禁品都能弄到，包括軍方淘汰的生化武器。陳默三年前修下水道時，曾幫他打通被堵的秘密通道，欠了個人情。

黑市藏在廢棄的地鐵隧道里，入口偽裝成塌陷的維修井。陳默掀開井蓋跳下去時，濃重的火藥味混著汗臭味撲面而來。隧道兩側擺著攤，賣著改裝槍、過期的興奮劑、甚至還有偷來的警用掃描儀。

攤主們看到陳默滿身是傷的樣子，都識趣地沒打招呼。他們這種人，最懂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

老唐的攤位在隧道最深處，一個改裝過的地鐵車廂里。光頭男人正用布擦著把軍用震蕩槍，看到陳默進來，瞇起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你還活著？”

“托你的福。”陳默靠在車廂壁上，左臂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我需要能殺死變異蠕蟲的東西。”

老唐放下槍，從抽屜里掏出個金屬盒子：“昨天就收到消息了，上面在清貨。”盒子打開的瞬間，綠光閃過——里面是三枚手榴彈大小的圓柱形容器，表面印著骷髏頭和生化標志，“軍方的‘凈化者’，專門對付生物集群，爆炸范圍五十米，能釋放高溫強酸霧，連蟲卵都能燒干凈。”

陳默的瞳孔驟縮：“你早就知道會出事？”

老唐點燃根煙，煙霧繚繞中，表情看不真切：“我只知道上面一直在收‘活樣本’，出價高得離譜。”他頓了頓，指了指陳默的左臂，“你這情況，是被‘污染’了吧？”

陳默沒回答，只是將手按在金屬盒上：“多少錢？”

“不要錢。”老唐吐出個煙圈，“但我要你帶個東西回來——新巢體的核心組織，越新鮮越好。”

“你想研究它？”

“我想活命。”老唐的聲音壓低，“上面的人說了，這東西不止第七區有，全市的地下管道里都有幼蟲，只是沒爆發而已。現在巢母死了，它們要瘋狂繁殖填補空缺，我們要么變成養料，要么找到控制它們的辦法。”

陳默拿起一枚“凈化者”，外殼冰冷的觸感讓左臂的紋路稍微平靜了些。他突然明白老唐的意思——這些蠕蟲不是外來入侵，更像是潛伏在城市肌體里的病毒，早就和這里的環境共生了。

【檢測到“凈化者”成分：高濃度氟化物，對蠕蟲細胞殺傷率98%】

【警告！該物質對宿主也有致命傷害（暴露超過10秒即死亡）】

“我知道了。”陳默將三枚凈化者揣進懷里，轉身走向車廂外，“核心組織會給你帶回來，但如果我沒回來，就把這個交給警方。”他掏出戰術手環，扔給老唐，“里面有巢母的完整數據。”

老唐接住手環，看著陳默消失在隧道陰影里的背影，突然對著空氣說：“他的融合度超過4%了，還能撐多久？”

陰影里走出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臉上戴著遮住半張臉的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最多72小時，要么徹底同化變成新的巢母，要么被自身分泌的酶溶解。”他推了推眼鏡，“但他是目前唯一能和蠕蟲意識同步的個體，值得觀察。”

老唐冷笑一聲：“你們這些搞研究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白大褂沒反駁，只是調出戰術手環里的數據，屏幕上顯示著陳默左臂的紋路圖像，和三年前從墜毀的生物實驗艙里提取的樣本基因序列，重合度高達99%。

“他和它們，本就是同源。”白大褂輕聲說，鏡片后的眼睛里閃過狂熱的光，“這才是真正的進化，人類與異種的完美融合。”

地鐵隧道外，陳默正朝著污水處理廠的方向前進。左臂的紋路已經蔓延到了脖頸，像條綠色的蛇纏繞著他的動脈。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污水處理廠的方向，那里的集群意識越來越強烈，像顆跳動的綠色心臟。

路過一家便利店時，陳默進去買了瓶礦泉水。付錢時，收銀臺的電視正在播放記者現場報道，畫面里，污水處理廠的煙囪正在噴出墨綠色的濃煙，煙霧中隱約能看到巨大的陰影在蠕動。

“……現場出現了難以解釋的生物聚合現象，專家稱這可能是……”記者的聲音突然中斷，畫面變成了雪花噪點，緊接著是刺耳的尖叫。

陳默捏碎了手里的礦泉水瓶，水流順著指縫流下，在地面腐蝕出細小的坑洞。

【融合度：5%】

【解鎖能力：生物感知（范圍1公里）】

【檢測到新巢體已形成初步意識，正在吞噬處理廠的金屬管道強化外殼】

“48小時變成了現在……”陳默將最后一枚凈化者塞進懷里，左臂的疼痛變成了灼熱的興奮，“看來我們都在加速進化啊。”

他沖出便利店，朝著那片墨綠色的濃煙狂奔。陽光照在他脖頸的綠色紋路上，折射出詭異的光芒，像某種覺醒的印記。

污水處理廠的圍墻外，已經看不到警察的身影，只有幾輛被腐蝕成骨架的警車，證明這里曾有過抵抗。空氣中彌漫著甜腥味的煙霧，吸入肺里竟讓陳默感到一陣舒暢，左臂的紋路蠕動得更加歡快。

“快了……”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讓我看看，你這新巢體，到底長什么樣。”

圍墻后傳來金屬被撕裂的巨響，伴隨著某種低沉的、類似號角的嘶鳴。陳默知道，那是新巢體在呼喚它的同類，在宣告自己的誕生。

而他，將是這場誕生禮的不速之客。

陳默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懷里的凈化者，縱身越過了圍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