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犬子，唐舞麟?！碧聘赴褍鹤油巴屏送?。

“這小子非要學打鐵，說想練魂力，我想著，與其讓他瞎琢磨，不如來你這兒碰碰運氣。老哥要是看他還行，就讓他跟著打打下手，哪怕學不會手藝，練練筋骨也好?！?

唐舞麟立刻站直了，學著父親的樣子鞠了一躬：“震華師傅好！我不怕累，您讓我干什么都行！”

震華指了指墻角的風箱：“去，拉半個時辰。別光顧著使蠻力，風要勻，火要穩，這才是打鐵的底子?！?

唐舞麟一聽“不用趕我走”，立刻精神起來，搬了板凳墊腳，雙手抓住風箱木柄。

他本以為這活兒輕松，可剛一使勁，就覺出不對——木柄在掌心微微震顫，他下意識想用力攥緊，風箱卻猛地一頓，火苗“噗”地竄高半尺，差點燎到鐵砧上的廢料。

“蠢貨！”震華頭也不抬地罵了句，“是讓你拉風，不是讓你拆箱子！用魂力勻著勁，不是光靠胳膊！”

唐舞麟臉一紅，連忙收斂力氣?？伤w內那股潛藏的力量像頭沒馴服的小獸，總在指尖亂竄——想輕拉，力道卻不自覺沉下去；想穩住節奏，胳膊又突然冒出股蠻力，風箱時快時慢，火苗也跟著忽明忽暗。

不過片刻，他額頭就見了汗，但不是累的，是急的。他能感覺到體內有股暖流在經脈里撞來撞去，想幫忙，卻越幫越忙，手心里的繭子都快被磨熱了。

云沫悠站在門口看得清楚。唐舞麟的肩膀繃得很緊，手臂肌肉線條比同齡孩子明顯得多，拉風箱的幅度其實不大，可每一次推拉，腳下的石板都在微微發顫——那是力量沒控制好，漏出來的余勁。

“他好像……收不住力?！蹦葍汉鋈恍÷曊f，紫眸里閃過一絲了然。她能感覺到唐舞麟身上有股霸道的氣息，像沒關緊的閘門，力量總在往外溢。

唐父在一旁點頭，低聲道：“這小子從小就力氣大，搬桌子挪板凳比我都利索，就是總沒輕沒重，打碎過好幾個碗。震華老哥這是在磨他的性子呢?！?

果然，震華看似在打鐵，余光卻一直瞟著唐舞麟。見他雖手忙腳亂，風箱的節奏卻在慢慢穩下來，那股漏出來的蠻力也收了些，眼底的不耐煩淡了些。

半個時辰到了，唐舞麟松開木柄，手心雖有些發紅，卻連喘都沒喘——對他來說，這點體力消耗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有點懊惱，撓著頭看震華：“師傅，我好像還是沒弄明白……”

震華把燒紅的鐵塊往冷水里一浸，“滋啦”一聲冒起白霧。他拎起鐵塊，丟給唐舞麟：“拿回去，明天把這上面的毛刺磨平，磨到能當鏡子照。記住，用魂力裹著砂紙，別用手硬蹭?！?

唐舞麟接住鐵塊，入手溫熱，沉甸甸的。他忽然感覺到體內那股暖流又動了動，這次沒亂撞，反倒順著手臂往指尖流去，像在幫他感受鐵塊的紋路。

“謝謝師傅！”他眼睛一亮，抱著鐵塊就像抱著寶貝。

回去的路上，唐舞麟顛著鐵塊笑：“沫悠，你覺不覺得剛才最后那下，我好像能抓住勁兒了？”

云沫悠點頭：“你的力氣很穩，就是太急?！彼讣獾陌讱庑p輕碰了下鐵塊，“像水，得慢慢淌，不能猛灌。”

唐舞麟似懂非懂，卻把這話刻在了心里。娜兒走在旁邊，悄悄看了眼唐舞麟懷里的鐵塊，又看了看他泛紅的指尖——那股霸道的氣息，和她血脈深處的某樣東西，隱隱在互相牽扯，像隔著層薄紙的火，隨時要燒起來似的。

震華站在鐵匠鋪門口，望著他們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剛才那小子最后收力時，他分明感覺到鐵砧都震了一下——那可不是普通孩子能有的力道。

“老唐這兒子……是塊璞玉啊。”他低聲笑了笑，轉身回鋪，掄起錘子時，力道比剛才重了三分，“就是得好好敲敲，把那股野勁磨成鋒刃?！?

鐵砧上的火星濺得更高，映著晨光，像撒了一地碎金。

……

夏末的風卷過窗臺，云沫悠坐在書桌前，指尖白色氣旋正纏著一支鉛筆旋轉。

娜兒趴在一旁的矮凳上，用彩筆涂著什么，至于唐舞麟，他最近總是泡在鐵匠鋪里，連放學都很難湊在一塊。

窗外風吹過鈴鐺，傳來了叮叮的響聲，娜兒忽然停下了筆，側耳傾聽著，紫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最近她總是這樣，偶爾會對著空氣發呆，像是聽到了什么，別人聽不見的聲音。

“怎么了？”云沫悠抬頭問道。

“沒…沒什么?！蹦葍簱u搖頭。

云沫悠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天很藍，云很輕，忽然，一朵云朵漂浮著離開，像是撥開了什么。

“可能要變天了?！彼S口說著。

今天的娜兒好似一整天都提不起什么精神一樣，云父云母也詢問了一下，娜兒也只是說沒什么。

到了夜間，娜兒敲開了他的房門，手中拽著張畫。

畫中她與云沫悠并排站在中間，云父與云母則在兩側，顏料還帶著點糊。

“沫悠，”她的聲音有點啞，像是被砂紙輕輕的磨過，“要是有一天我忘記了回家的路，你還會記得我嗎？”

沫悠聽到這話，先是一怔，隨后，認真的看著她開口道：“若是有一天你真的忘記了回家的路，那我便去尋你。”

娜兒的眼眶忽然就紅了，她把手中的畫塞到他的懷里，轉身就往門口跑，肩膀微微的抖動著。

“娜兒！”云沫悠收起畫，追出去時畫，卻見她已經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門咔嗒一聲鎖上了。

夜里很靜，只有窗外的蟲鳴聲，斷斷續續的。

云沫悠坐在書桌前，指尖摩梭著畫紙的邊緣，突然，精神之海內的九道虛影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的入侵，皆是暴動起來。

那第三道綠色的人形虛影抬手按在眉心，像是在感知著什么。

他隱隱覺得不對勁，起身走到那兒房門外，剛想敲門，卻聽到里面傳來極輕的嗚咽聲。

像是在說“對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