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兒在唐家住了幾日，雖依舊少言寡語，卻漸漸褪去了初見時的警惕。

唐舞麟媽待她極好，給她買了新衣裳，夜里還會幫她梳頭發，但娜兒總像株怯生生的菟絲子，安靜地依著角落，只有在看到云沫悠時，眼底才會多些活泛的光。

這日傍晚，唐舞麟媽正對著戶口本嘆氣。

這幾日她托人四處打聽娜兒的家人，卻杳無音訊，總不能一直讓孩子“無名無分”地住下去。

她看向院子里——唐舞麟正纏著云沫悠比試魂力，兩人指尖的藍銀草與白氣旋打得有來有回；

娜兒坐在石階上，手里拿著根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劃著地面，目光卻始終追著云沫悠的身影。

“舞麟媽，忙著呢？”云沫悠的母親隔著院墻打招呼，手里還端著一碗剛蒸好的桂花糕，“剛出鍋的，給孩子們嘗嘗。”

唐舞麟媽連忙迎上去，兩人站在門口說了幾句家常，話題自然而然落到了娜兒身上。

云母看著院子里那抹纖細的身影，輕輕嘆了口氣：“這孩子看著就讓人心疼，要是實在找不到家人……”

話音未落，屋里的娜兒忽然站起身，小步走到門口，低著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哼：“阿姨，我……我能去云沫悠家嗎？”

這話一出，兩個大人都愣住了。唐舞麟也停了手，跑到娜兒身邊：“娜兒，你不想在我家了嗎？我以后不搶你紅燒肉了還不行嗎？”

娜兒搖搖頭，沒看他，只是攥著衣角重復道：“我想去沫悠家。”她抬頭看向云母，紫眸里滿是懇求，“我會洗碗，會掃地，不會添麻煩的。”

云母愣了愣，隨即失笑。她看向云沫悠，這孩子正站在原地，臉上沒什么表情，指尖的白氣旋卻輕輕晃了晃，像是在默許。

她又看了看唐舞麟媽，見對方眼里雖有不舍，卻更多是松了口氣的體諒——畢竟家里兩個“大胃王”，日子確實緊巴些。

“這孩子……”云母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娜兒的頭。

“跟阿姨回家可以，但不用你干活，你和沫悠一樣，好好吃飯、好好上學就行，知道嗎？”

娜兒猛地抬頭，眼里閃過驚喜，重重地點了點頭，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笑，像雨后初晴的虹。

唐舞麟雖有些失落，但見娜兒笑得開心，也跟著咧開嘴：“那你以后還得跟我一起上學！不許只跟沫悠玩！”

“嗯！”娜兒應得脆生生的。

搬家的事定得很簡單，娜兒沒什么行李，只有唐舞麟媽給她新買的幾件衣裳，被云沫悠用個小布包拎著。

走到巷口時，唐舞麟還在跟娜兒念叨“明天早飯我媽做包子，我給你留兩個”，被唐舞麟媽笑著拽回了家。

云家不大，卻收拾得干凈。云母給娜兒收拾了間小廂房，窗戶正對著院子里的石榴樹。

“以后這就是你的房間啦，”她指著床頭柜上的小臺燈，“夜里怕黑就開著燈，阿姨就在隔壁。”

娜兒點點頭，放下布包，忽然走到云沫悠身邊，仰起臉看他：“沫悠，謝謝你。”

云沫悠正坐在書桌前翻書，聞言抬眸：“謝什么？”

“謝謝你……讓我來。”娜兒的聲音很輕，“在你家，我覺得很安心。”

云沫悠沒說話，只是從抽屜里拿出顆糖，放在她手心——還是橘子味的，和初見時那顆一樣。

窗外的月光透過石榴葉灑進來，落在兩人腳邊。

娜兒攥著那顆糖，只覺得，這陌生的房間里，好像也有了家的味道。

而云沫悠翻書的手指頓了頓，眼角余光瞥見她悄悄把糖塞進枕頭底下，指尖的白氣旋，輕輕晃了晃。

幾日后晚飯時，唐舞麟扒著碗里的飯，忽然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看向父親：“爸，我想找個副職業練練手。”

唐父正擦著汗——他在工廠里做鉗工，累了一天，聞言愣了愣：“你個小屁孩，練什么副職業？好好上學修煉是正經。”

“不是玩的！”唐舞麟急了，“老師說魂師以后都得有副職業傍身，我想趁放學時間學學打鐵。我聽同學說，打鐵能練魂力掌控力，還能攢點零花錢，以后說不定能自己買魂靈呢！”他說得認真，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是少年人對未來的憧憬，“我力氣大，肯定能行！”

唐母剛想勸他別太累，唐父卻抬手按住了她，盯著兒子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行啊，有想法是好事。正好，我認識個老伙計，在城東開鐵匠鋪，手藝是大陸上數得著的，我帶你去見見。”

“真的？”唐舞麟瞬間坐直了，“爸，您認識鐵匠師傅？”

“何止認識。”唐父放下碗，語氣帶著點懷念，“那是震華大師，當年我在工廠學徒時，他還來指導過我們鍛打工藝呢。就是脾氣躁了點，但本事是真的硬。”

一旁收拾書包的云沫悠聽到“震華”兩個字，指尖頓了頓。他前日路過城東時，見過那家鐵匠鋪，門口的鐵砧都比尋常鋪子的厚實，隱約能感覺到一股沉凝的力量縈繞。

娜兒湊到他身邊，小聲問：“震華很厲害嗎？”

“聽著像。”云沫悠點點頭，目光落向唐舞麟——那小子正纏著父親問東問西，臉頰通紅，滿是期待。

周末一早，唐父便領著唐舞麟往城東去，云沫悠和娜兒也跟著湊熱鬧。走到“震華鐵匠鋪”門口，遠遠就聽見“叮叮當當”的錘聲，像悶雷滾過石板路。

鋪子比想象中更大，后院堆著小山似的礦石，前廳的鐵架上掛著各式鍛造好的零件，大到機甲關節，小到魂導器的核心扣，都透著股利落的鋒銳。

一個絡腮胡大漢正站在鐵砧前，赤著胳膊掄錘，火星濺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竟像沒感覺似的。聽見腳步聲，他頭也沒回，粗聲粗氣地問：“買東西還是打活？”

“震華老哥，是我。”唐父走上前，笑著遞過袋剛買的茶葉，“帶小子來給你請安了。”

震華這才轉過身，看到唐父時，臉上的戾氣消了些，卻還是皺著眉：“老唐？你怎么有空來？這小的是你兒子？”他的目光掃過唐舞麟，帶著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