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沫悠是被一陣輕輕的搖晃喚醒的。

眼皮掀開時，醫務室的白色天花板晃了晃，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草木香——是古月身上常有的味道。

他轉頭，看見古月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里拿著本魂師基礎理論，目光卻沒落在書頁上，而是盯著他的手腕看。

“醒了？”她合上書，語氣聽不出情緒，卻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指尖微涼，“燒退了。”

云沫悠動了動手指，感覺渾身的力氣像是被重新注滿了，之前那種骨頭縫里的疲憊感消失了，精神之海里甚至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像是曬著初春的太陽。

他撐起身子，發現自己換了身干凈的病號服，原來的校服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頭柜上。

“我睡了多久？”他嗓子有點干，聲音沙沙的。

“從早上到現在，快三個時辰了。”古月遞過一杯溫水，“唐舞麟和謝邂剛才還來扒窗戶看，被校醫趕跑了。”

云沫悠接過水杯，指尖碰到杯壁時，忽然感覺有點不一樣——空氣中的水汽像有了生命，輕輕往他指尖湊，帶著種親昵的暖意。

他愣了愣，下意識運轉魂力，杯里的水竟自動浮起一小團，在他掌心轉了個圈。

這控制精度……比以前好太多了。

“你的魂力……”古月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水團上，黑眸里閃過一絲訝異。

早上潛入他精神之海時，明明感覺到他的魂力根基雖穩，卻帶著點少年人的浮躁，可現在這股控制力，細膩得像打磨了千百遍的玉石。

云沫悠也察覺到了，心里又驚又喜。他剛想再說點什么，門被“砰”地推開，謝邂和唐舞麟像兩顆炮彈沖了進來。

“沫悠！你可算醒了！”謝邂一把撲到床邊，差點撞翻床頭柜，“你嚇死我們了，舞老師說你可能是魂力透支，校醫檢查了半天也沒查出啥毛病……”

唐舞麟站在后面，手里提著個食盒，黑眸亮晶晶的：“我讓食堂留了點清淡的粥，你肯定餓了。”

云沫悠看著他們咋咋呼呼的樣子，心里暖烘烘的，剛想笑，就見謝邂突然壓低聲音，擠眉弄眼地湊過來：

“我跟你說，你昏迷的時候，古月一直守著你，連訓練都沒去——她平時連多看我一眼都嫌累，對你也太不一樣了吧？”

“謝邂！”古月的聲音冷了下來，耳根卻悄悄泛紅。

謝邂立刻做了個拉鏈封嘴的動作，嬉皮笑臉地躲到唐舞麟身后。

云沫悠喝著粥，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講上午的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古月。

她正站在窗邊，背對著他們，陽光落在她墨色的發尾，勾勒出一圈淺金的光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古月身上的魂力波動比以前強了些，像是……突破了？

這時，門又被推開，舞長空走了進來。

他湖藍色的長發用玉簪束著，手里拿著個小冊子，冰藍色的眼眸掃過病房里的幾人，最后落在云沫悠身上：“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舞老師。”云沫悠放下粥碗，“謝謝老師關心。”

舞長空“嗯”了一聲，把小冊子遞給他：“這是下午的理論課筆記，古月幫你抄的。明天開始正常訓練，你的體能得補回來。”

他頓了頓，目光在云沫悠掌心殘留的水漬上停了半秒，“你的水元素控制，似乎有進步。”

云沫悠心里一驚，剛想解釋，舞長空已經轉身往外走：“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門關上的瞬間，謝邂夸張地松了口氣：“舞老師的眼神跟掃描儀似的，我剛才大氣都不敢喘。”

古月卻忽然開口：“你昏迷時，精神力很不穩。”她看著云沫悠，黑眸里帶著探究，“現在感覺……精神之海里沒什么異常？”

云沫悠的精神力探向精神之海，那里有坐座金色的大殿，還有一道白衣的身影，搖了搖頭：“沒什么異常，就是感覺……很穩，像被什么東西護住了。”

他沒說假話。此刻的精神之海里，守心殿的光芒籠罩著整個空間，鶴靈正坐在殿前的臺階上，指尖拂過流淌的光點，那些光點像是被馴服的溪流，乖乖地繞著殿宇盤旋。

第二道的金發少年和第一道的碧衣少女在殿外追逐打鬧，第三道的綠發女子則在一旁打理著憑空長出的靈草，一派安寧。

古月看著他坦然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動。她精神之海里的那枚玉穗，此刻正散發著溫和的光，滋養著她剛突破的17級魂力。

那絲從玉穗里感受到的“神性”，讓她對元素的掌控也細膩了幾分——比如剛才，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云沫悠掌心水流里藏著的那股柔和力量，那是……屬于仙鶴虛影的氣息？

她沒再多問，只是道：“既然沒事，下午的理論課一起去吧。”

云沫悠點頭答應。

下午的理論課上，云沫悠翻開古月抄的筆記，字跡清秀工整，比他自己寫的強多了。

他正看著，忽然感覺有人在踢他的凳子，低頭一看，謝邂正朝他擠眼睛，指了指講臺——理論課老師正瞪著他。

他趕緊坐直身子，認真聽講，心里卻忍不住想：這次血脈反哺雖然讓他昏迷了半天，卻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不僅魂力更精純，連精神之海都變得井然有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守心殿深處，金發男子和玄衣青年正坐在聚靈陣中，周身環繞著金紅兩色的光繭，開始了漫長的沉眠。

而鶴靈站在殿頂，望著精神之海最上方那三道依舊灰暗的虛影，輕輕嘆了口氣。

有些沉睡，是為了更好的蘇醒。而有些蘇醒，或許會帶來連他們都無法預料的波瀾。

放學時，夕陽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很長。

云沫悠和唐舞麟、謝邂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古月跟在他們身后半步的距離，手里把玩著一枚剛凝結的冰珠，冰珠里隱約能看到一枚玉穗的影子。

云沫悠回頭看了她一眼，正好對上她的目光。她愣了一下，趕緊移開視線，冰珠“咔嚓”一聲碎了。

謝邂在旁邊看得直樂：“古月，你臉紅什么？”

古月沒理他，加快腳步往前走，墨色的發尾在空中劃出一道倉促的弧線。

云沫悠只是摸了摸后腦勺，笑了笑。陽光落在他臉上，暖洋洋的，精神之海里，鶴靈似乎感應到了他的情緒，不由得輕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