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記憶之河

李星云在一個純白的房間中醒來。這個空間純凈得近乎詭異——墻壁、天花板、地板都是毫無瑕疵的白色，沒有任何接縫或裝飾，仿佛被雕刻在一塊完整的玉石中。他躺在一張同樣純白的床上，身上穿著白色棉質病號服，手腕上戴著一個發著微光的銀色手環。

“你醒了。“一個女聲從旁邊傳來，聲音如同清泉流過玉石。李星云轉頭，看到一個穿著銀色制服的年輕女子坐在床邊，她的眼睛是完全的黑色，沒有眼白，像兩顆深邃的黑曜石，卻能映出李星云驚愕的面容。

“這是哪里？那些黑衣人是誰？“李星云掙扎著坐起來，發現自己的身體異常輕盈，仿佛重力減弱了一半，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不真實的輕盈感。

“這里是守密人第七基地。“女子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精確得像是計算過的，“我是蘇瑤，第1092代守密人。至于那些黑衣人...“她的表情變得嚴肅，黑色眼眸中閃過一絲暗芒，“他們是凈化者，一個致力于消滅所有天眷者痕跡的組織。已經追蹤我們十二個世紀了。“

“天眷者？“李星云皺起眉頭，這個詞在他舌尖上帶著某種奇異的熟悉感，仿佛一個被遺忘多年的名字。

蘇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遞給他一塊透明平板。屏幕亮起的瞬間，李星云的瞳孔微微收縮——上面顯示著他的DNA結構圖，其中幾段序列被標記為醒目的紅色，像一串燃燒的密碼。“你的基因中有7.3%的序列不屬于現代人類，它們來自一個被稱為'原人'的古老種族。這些序列...在沉睡。“

她滑動屏幕，展示出一幅全息星圖，十二顆主星之間由光帶連接，形成一個復雜的幾何圖案：“十二萬年前，一場被稱為'大災變'的星際戰爭摧毀了原人的文明。幸存者中，有一部分失去了大部分能力，他們的后代就是現代人類；另一部分保留了力量，隱居在世界的暗處，被稱為天眷者。“

李星云突然想起洞窟中的幻象，那些畫面比任何記憶都要鮮活：“那座白色城市...卡美洛？“

“圣城卡美洛，原人最后的都城，也是第一個基因記憶庫。“蘇瑤點點頭，她的黑色眼眸中倒映著星圖的光芒，“你看到的是基因記憶，所有原人后裔的DNA中都儲存著那段歷史。就像...一本寫在血液里的書。“她站起身，制服上的銀色紋路隨著動作流動，“跟我來，你需要見一個人。“

李星云跟著蘇瑤穿過一條白色走廊，墻壁上偶爾會浮現出藍色的符文，又很快消失。走廊盡頭是一個圓形大廳，穹頂高得幾乎看不見，中央懸浮著一個巨大的水球，里面流動著發光的藍色液體，像是一個微型星系。水球前站著一個嬌小的女孩，背對著他們，正在哼唱一首奇怪的歌謠。

“漆黑之夜，被獄火點燃...“女孩的聲音清澈空靈，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每個音節都像是從遠古傳來。隨著她的歌聲，水球中的液體開始形成各種圖案：燃燒的城市、長著翅膀的生物、DNA螺旋...這些圖案在水球中流轉，如同活物。

“易小酒，“蘇瑤輕聲呼喚，聲音中帶著李星云從未聽過的溫柔，“人來了。“

女孩轉過身，李星云這才看清她的樣子——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齊肩的黑發，琥珀色的眼睛，左眼角有一顆淚痣。她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赤著腳，手腕上戴著一串用各種瓶蓋做成的手鏈，在純白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

“你好啊，星云哥哥。“易小酒歪著頭看他，眼中閃爍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智慧，像是千萬年的星光沉淀其中，“我等你好久了。“

李星云愣住了，這個陌生的女孩卻給他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我們...認識？“

“在基因記憶里認識。“易小酒走近他，赤足踩在地面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指尖冰涼。一瞬間，李星云眼前閃過無數畫面：他和這個女孩站在白色城市的廣場上，背后是巨大的雙螺旋紀念碑；他們在紫色火焰中奔跑，手牽著手；他們在某個實驗室里，被穿著銀色制服的人注入某種發光的液體...這些畫面如此真實，仿佛是他親身經歷過的記憶。

“你是...“李星云的聲音顫抖著，喉嚨發緊。

“第七位天眷者。“易小酒微笑著說，嘴角的弧度帶著某種古老的哀傷，“而我是第一個。“

蘇瑤走到水球前，手指輕觸水面，激起一圈漣漪：“易小酒是現存最古老的天眷者，她的歌聲能夠喚醒人類基因中沉睡的原人記憶。十二年來，我們一直在尋找其他六位天眷者，你是最后一個。“

“為什么是我？“李星云困惑地問，他的目光在水球和易小酒之間游移。

“因為這是預言。“易小酒拉起他的手，她的手掌小而溫暖。她指向水球，液體形成了七個光點，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狀，“當七星重聚，圣城將重現人間。“她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凈化者...他們想在那之前抹去所有天眷者。“

就在這時，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大廳。紅色的警示燈開始閃爍，將純白的空間染上血色。蘇瑤的表情變得凝重，她手腕上的銀色手環投射出一幅全息影像：“凈化者找到我們了。“

影像顯示基地外圍的景象：數十名黑衣人正在進攻，他們使用的武器發射出某種脈沖波，所到之處的墻壁如同沙粒般崩塌。更可怕的是，他們身后跟著一個巨大的機械裝置，形似蜘蛛，中央是一個旋轉的紅色核心。

“記憶干擾器...“蘇瑤咬牙，黑色眼眸中閃過一絲恐懼，“他們想抹去整個基地，連同里面的所有記憶。“

易小酒突然緊緊抓住李星云的手，她的指甲幾乎陷入他的皮膚：“星云哥哥，你還記得怎么使用'光翼'嗎？“

“什么光翼？“

易小酒沒有回答，而是開始唱另一首歌謠。這次李星云聽懂了歌詞——那是某種古老的語言，講述著原人如何從星辰中獲取力量。隨著她的歌聲，李星云感到背部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脊椎兩側破體而出，那種疼痛深入骨髓，卻又帶著奇異的熟悉感。

“集中注意力，“易小酒在他耳邊輕語，她的呼吸帶著某種草藥的氣息，“回憶你在洞窟里看到的飛天。“

李星云閉上眼睛，強忍疼痛，腦海中浮現出壁畫上那些長著金屬翅膀的生物。背部的疼痛突然變成了灼熱，他聽到蘇瑤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睜開眼，李星云看到自己肩膀上延伸出兩道由光線構成的翅膀，如同壁畫上的飛天一般。這些光翼由無數細小的光點組成，每一秒都在變換形態，時而如鳥羽般柔軟，時而如利劍般鋒利。

“帶我們離開這里。“易小酒說，她的眼睛現在完全變成了金色，瞳孔如同貓科動物般豎起，“去記憶之河。“

李星云本能地知道該怎么做。他一手抱住易小酒，一手拉住蘇瑤，光翼輕輕一振——

世界再次扭曲。最后一刻，他聽到凈化者的武器擊穿大廳墻壁的聲音，看到記憶之河的水球爆裂開來，藍色液體在空中形成一幅星圖，與他們一起消失在虛空中...

當視野再次清晰時，他們站在一片荒原上，頭頂是陌生的星空，三顆月亮懸掛在天際。遠處，那座在幻象中見過的白色城市——卡美洛，在紫色夕陽中靜靜矗立，城墻上的符文正一個接一個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