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辰的手指在控制臺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碼，實驗室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只剩下全息投影屏泛著幽幽藍光。

“你確定這玩意兒不會把我們炸上天？“孟清歌蹲在電磁發生器旁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部落紋身。那是個用藍靛果染成的藤蔓圖案，在她蒼白的皮膚上像道未愈的傷疤。

“概率低于3.7%。“俞辰頭也不抬，把防護面罩扔給她，“戴上這個，量子輻射會燒糊你的腦細胞。“

孟清歌撇撇嘴，卻老老實實系緊了面罩帶子。三天前那道轉瞬即逝的“透明裂縫“就出現在這個位置——觀測站后方的廢棄倉庫，現在被俞辰改造成了臨時實驗室。各種儀器用膠帶固定在地板上，活像科幻電影里的山寨版粒子對撞機。

“陳遠呢？“她突然發現少了那個總是笑嘻嘻的助手。

“去鎮上買咖啡了。“俞辰的聲音透過面罩悶悶的，“有些事...不適合他參與。“

倉庫頂棚的破洞漏下一束月光，正好照在中央那個直徑兩米的金屬環上。孟清歌突然打了個寒顫，那圓環像極了部落傳說里吞噬靈魂的月亮井。

“聽著，“她一把抓住俞辰的手腕，“如果真像你計算的，這可能是時空裂隙...我們是不是該先通知國際科研——“

“然后等著'新碳紀'那些禿鷲把這里變成軍事禁區？“俞辰甩開她的手，機械懷表從衣袋里滑出半截，表盤上的數字正在瘋狂跳動，“冰川融化的速度比預測快了四倍，孟博士。我們沒時間走流程了。“

電磁發生器發出蜂鳴般的尖嘯，金屬環中央的空氣開始扭曲。孟清歌的紋身突然刺痛起來，那些藍色藤蔓竟泛出微弱的熒光。

“磁場強度突破閾值！“俞辰盯著數據流，聲音因興奮而嘶啞，“保持距離，它可能具有霍金輻射——“

話音未落，一道銀藍色裂縫憑空綻開。沒有聲音，但孟清歌的牙齒開始發酸，就像含著一塊正在融化的金屬。裂縫邊緣閃爍著像素般的噪點，透過它看到的倉庫墻壁像被擰皺的錫紙。

“老天...“孟清歌的防護面罩起霧了，她不得不掀開它才能看清——裂縫內部不是黑暗，而是某種流動的銀色物質，像水銀又像液態星光。

俞辰的懷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他低頭一看，秒針正在逆時針飛轉，表盤玻璃裂開蛛網般的細紋。

“時空曲率異常...“他喃喃自語，伸手要去拿測量儀。就在這時，裂縫猛地擴張，形成一道兩米高的橢圓光門。強大的吸力瞬間掀翻了周圍的儀器，孟清歌的辮子像被無形的手拽向光門。

“關掉它！“她尖叫著抓住金屬支架，靴底在水泥地上打滑。俞辰撲向控制臺，卻發現所有按鈕都閃爍著危險的紅色。

光門中央的銀色物質突然凝固，顯現出模糊的畫面：無數玻璃穹頂組成的城市，天空泛著病態的橙紅色。一個穿銀色制服的人影正向他們轉頭——

“那不是投影...“俞辰的瞳孔收縮，“是另一個時空的實景！“

倉庫大門突然被撞開。陳遠跌跌撞撞沖進來，咖啡杯砸在地上濺起褐色污漬。

“外面有'新碳紀'的人！“他嘴角掛著血絲，“他們打暈了警衛...說在追查工業間諜...“

三道激光紅點同時落在俞辰胸口。孟清歌條件反射地撲倒他，子彈擦著她發梢射穿了身后的顯示器。

“趴下！“她拖著俞辰滾到金屬環后方。透過貨架縫隙，能看到五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正在逼近，為首的刀疤臉男人——后來他們才知道他叫羅森——正對著耳麥冷笑：“博士，老板要和你談談時空專利的事...“

陳遠突然跳起來沖向控制臺。“別過來！“俞辰大吼，但為時已晚。羅森抬手就是一槍，陳遠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鮮血從他腹部汩汩涌出。

“陳遠！“孟清歌想沖出去，卻被俞辰死死按住。光門的吸力越來越強，貨架上的工具開始乒乒乓乓飛向銀色漩渦。

“聽著，“俞辰把懷表塞進她手里，“如果真能穿越...去找未來的我。表里有量子標記...“

“你瘋了嗎？那只是個理論！“孟清歌的紋身現在亮得像霓虹燈，藍光甚至透過衣袖映在她臉上。

羅森的腳步聲近在咫尺。俞辰突然笑了，那笑容讓孟清歌毛骨悚然：“要么賭一把，要么等著被做成標本。“

他猛地按下腕表上的按鈕。整個金屬環爆發出刺目白光，孟清歌最后的意識是俞辰把她推向光門，以及羅森扭曲的怒吼：“攔住他們——“

墜落。永無止境的墜落。

孟清歌感覺自己被拆解成無數原子，在某種粘稠的介質中穿行。有瞬間她似乎看到無數個自己：在實驗室熬夜的、在冰川取樣的、甚至還有個穿獸皮舉著火把的...然后所有畫面像被攪碎的彩虹般混在一起。

她重重摔在某種堅硬表面上。鼻腔里充滿金屬和臭氧的味道，耳邊響著規律的電子音。睜開眼時，首先看到的是俞辰慘白的臉——他正被三個穿銀色制服的人按在地上，嘴角滲著血絲。

“檢測到原生時代生物特征。“冰冷的機械女聲從頭頂傳來。孟清歌掙扎著抬頭，瞬間忘記了呼吸。

他們在一個純白的圓形房間里，墻壁由某種會發光的材料制成。按住她的人戴著全覆式頭盔，面罩后是雙沒有瞳孔的銀灰色眼睛。更可怕的是窗外——數十個巨型玻璃穹頂向地平線延伸，穹頂外是翻滾著赤褐色云層的天空。

“歡迎來到新紀元2189年。“銀眼人松開她，聲音里帶著詭異的愉悅，“你們是第七批成功穿越的時空樣本。“

俞辰的懷表突然從破碎的衣袋里滑出，表盤玻璃完全碎了，但指針依然在逆時針轉動。銀眼人彎腰撿起它，孟清歌趁機看向窗外最近的那個穹頂——上面用血紅字體標著“生態圈7號“。

而在本該是青藏高原的位置，只剩一片閃著金屬光澤的黑色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