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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遵命,主人

季災發動的鬼域之力吸引來了碎雪峰周圍山頭蟄伏的雪獸,弟子們齊力抗擊,白衣幾乎與雪色融為一體。

長身玉立在洞口的男子死死盯著崩壞的洞口,正有猩紅祟氣源源不斷散發出來。

禁制莫名消解后,這鬼域的出口形同虛設。

萬鬼歡呼,若非符謠光要求季災攔著,碎雪峰的一眾弟子怕是早已成為鬼祟口中的佳肴。

宗門的長老齊力布防,奈何季災的修為太過高深,他有意同這些人周旋,像逗弄貓狗一般,時時給予他們希望,卻在裴令儀施法時,一招制敵。

裴令儀躲閃不及,被祟氣重重擊落在地。

正躲在法陣后方看好戲的符謠光悻悻揉了揉鼻尖。

“季災,你收著點呀,別一下子把他打死了。”

簽訂主仆契的二人可互通心聲,她話音有些著急,“外面的修士約有兩千,你可能應付?”

季災仍靠在寒潭邊上,慢悠悠自酌飲酒,許是醉意惺忪,他起身時的步伐略微緩頓,漫不經心笑道:“你是在擔心裴令儀,還是擔心我?”

符謠光一時語塞。

說到底,她還是不太忍心裴令儀慘死。

她吞了吞口水,心虛道:“擔心你啊,你若是被擒,我的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小騙子。”季災輕哼聲。

符謠光沉默,這主仆契莫不是還自帶鑒謊功能?

裴令儀渡了半數修為來保護向晝雪的靈體不損,他打心底清楚此時已無力與季災抗衡,如此兵行險招,為得只有取護心鱗復活向晝雪。

他旋身,目光定格在符謠光的身上。

她眼神懵懵,帶著幾分天真與無辜。

相伴八年,若以符謠光的命去換雪雪醒來,他心底竟也生出幾分不舍。

垂至身側的手慢慢握緊,他下了決心般,沉聲喚道:“阿謠,過來。”

四目相對,符謠光捕捉到了他眼底閃過的狠絕,心底的余情也在須臾的對視中消散于沉冽風雪中。

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符謠光沉嘆,在她得知真相后,可以第一時間逃離,卻一而再地奢想,到最后一刻,裴令儀或許會顧念八年的師徒之情,不舍得對她下手了。

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罷了。

符謠光抬步走去,直到停在他的面前,仰起頭來,純粹的鹿眸一如初見時那般,癡癡望著他,甜聲喚他:“師傅。”

裴令儀薄唇輕啟,嗓音沉寒,“前些日子,我教予你的咒法可還記得?”

符謠光頷首,垂下頭去,在風中飄飛的青絲遮掩住她臉上的失望之色。

“弟子記得。”

裴令儀后撤兩步,“那便在此施展吧。”

符謠光雙目輕闔,施法結印的同時,與季災神念傳音,“施展了獻舍術后,你可有法子救我?”

前些時日,裴令儀假清心之名教習她這個術法,符謠光心底生疑,暗地去藏書閣翻閱典籍,最后在禁書一類中找到了它的名稱。

被列為上古三大奇術的獻舍咒,尋常修士聞所未聞,師尊為何要教予她?

尚不等她問清緣由,便在修煉時走火入魔,意外得知了真相……

季災本以為符謠光是因愚蠢天真才被裴令儀當作棋子,沒想到她的純真無邪全是裝出來的,表面單純,實則一肚子心眼詭計。

八年的朝夕相處,裴令儀竟沒能識破小騙子的真面目。

季災覺得這場戲愈發精彩了。

他勾唇,悠悠然道:“主人,您大可放心。”

男子沉冽輕幽的聲音敲擊在耳膜上,符謠光莫名耳熱,他一介鬼王,喚她作“主人”,也太奇怪了。

但顧不得這么多,裴令儀淡漠的目光如劍般釘在她的身上,符謠光擔心他察覺異樣,連忙刺破指腹,鮮血凝成的靈氣射出,滴落在潔白雪地上,隨著她默念咒術,逐漸凝結出一道詭異血陣。

宗門長老瞪大雙眼,“這是、是獻舍咒——”

他驚恐望向裴令儀,后者不為所動,面對一眾弟子的愕然注視,他轉身走到石壁前,緩慢拉開大氅的幃帽。

女子的臉部早已潰爛,看不出原先的面容,猩紅的咒枷橫亙在她的肌膚上,蔓延開觸目驚心的血色。

符謠光佯裝驚恐,“師尊,您到底要做什么!”

彈幕也在此時陷入瘋狂——

【我了個豆,不是說天容之姿向晝雪嗎?這一攤爛泥是什么玩意!】

【對不起我顏控,這一波我站小符。】

【小符穩住道心,千萬別讓丑女鉆了空子啊啊啊啊!】

身在血陣中,符謠光指腹破開的口子不停往外涌動鮮血,她的面色因失血過多變得略微蒼白,由血陣蔓延開的藤蔓攀住她的腳,張牙舞爪將她禁錮住。

符謠光聽從字符的提醒,趕忙氣沉丹田,將血陣侵入內府的濁氣排出。

裴令儀抱著向晝雪來到法陣前,把她妥善安置到另一個陣眼中,回眸深深望向掙扎抵抗的符謠光,她臉上恐懼橫生,雙眸泛紅,眼淚逼在眼眶中,“師傅……您要殺了徒兒嗎?”

話音落下,圍在周遭的師兄弟們立刻跪地求情:“師尊,請您饒恕符師姐!”

裴令儀不管不顧,召出佩劍蒼雪,劍鋒直至符謠光的內府金丹處,他眼底情緒紛雜,“阿謠,以你之命換得神女重生,這是為蒼生獻身的功德。”

眾人齊齊望向那面目不清的女子,這竟是昔日的向晝雪師姐?!

面臨鬼王滅世的絕境,符謠光的命當真比不得向晝雪珍貴,畢竟后者是玄曦圣族的后人,有能力封印鬼域,守護人間太平。

耳畔求情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符謠光直勾勾盯著裴令儀的黑眸,扯唇譏笑道:“我的好師尊,您當真以為徒兒不知您的私心嗎?”

她這話說完,裴令儀臉色突變,冷聲斥道:“一派胡言!”

言罷,他高舉蒼雪刺向符謠光的內府,“阿謠,莫怪為師狠心。”

鮮血從符謠光的腹部噴涌而出,汩汩匯聚成血流滴落在雪地上,符謠光硬生生挨了一劍,瞳眸驟然縮緊……季災不是答應她,會出手相助嗎?

她疼得身體蜷縮,意識將要消散前,洶涌的猩紅祟氣于洞中席卷而出,傾刻破開血陣,將符謠光層層包裹住。

“呵,竟被欺負得這般狼狽。”

季災的輕笑聲勉強喚回一絲清醒。

符謠光掙扎著掀開眼簾,用力抓住他的玄袍衣角,唇畔嘔出鮮血,“……你來遲了。”

男子臉上毫無愧意,口吻卻裝得十分苦惱,“本座喝多了酒,頭有些暈。”

“……”信了你才有鬼。

見她睜大了雙眼滿是控訴地瞪著他,季災心情莫名大好,把人從地上拎起來,單手摟著她的肩膀,姿態隨意得如同拎著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

“季災,放下她!”裴令儀的聲音不復往日的清越從容,他盯著季災懷中奄奄一息的符謠光,目光最終死死鎖定在她內府位置——那里本該有他精心培育、即將修成的金丹,此刻卻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那讓他心心念念又痛惡至極的,夾雜著磅礴鬼氣的、屬于季災的護心鱗。

“護心鱗……你竟給了她?”裴令儀眼底一片駭人的猩紅,“季災!你怎么敢!”

季災聞言,懶懶地掀了下眼皮,唇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弧度:“裴令儀,本座的東西,樂意給誰便給誰。”

說罷,他低頭,動作輕柔地拂開符謠光臉頰上被血污黏住的發絲,一一歸于耳后,只是指尖劃過那白嫩的耳垂時,眼里極快地閃過一抹不自然。

“至于所謂的神女……”他拖長了調子,視線掃過裴令儀懷中那具加速潰爛的仙身,輕笑,“看來你是等不到下一顆對你死心塌地的棋子了。”

【哈哈哈哈,魔頭這波嘲諷拉滿了!裴狗臉都氣綠了哈哈哈哈!】

【護心鱗給小符了!真的沒人和我一起嗑小符和魔頭的CP嗎!】

【裴狗活該!】

此刻符謠光意識昏沉,季災的話語在她耳邊忽遠忽近,腦海里的彈幕閃過一條又一條,最后回蕩在耳畔的,只余她那光風霽月的師尊歇斯底里的怒吼。

八年情誼,不過如此。

“季災……走……”符謠光不欲再糾纏下去,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氣若游絲地開口道。

“遵命,我的主人。”季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漫與玩味,響在她耳畔,也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屠蒿山。他低頭,手臂從她的肩膀滑落到腰間,輕輕一握,周身崇氣驟然暴漲,將兩人的身影徹底淹沒。

“攔住他們!”裴令儀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飛身上前,手中蒼雪劍直直斬向二人。數位長老聞言也同時出手,各色仙器靈光交織成一張大網,朝著二人兜頭罩下。

轟——

猩紅的崇氣與靈光撞在一起,靠得近的弟子慘叫著被掀飛出去,整個屠蒿山被炸得一片狼藉。

待煙塵消散,原地哪還有季災和符謠光的身影?

裴令儀僵立在原地,臉上血色褪盡,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向晝雪,只見她肌膚上裂開幾道血痕,手腕處的白骨已清晰可見。

他精心謀劃了八年的局,竟被那個他一直視為棋子、軟弱單純的徒兒,和那個他恨之入骨的魔頭聯手……毀了!

“符謠光!”他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每一個字都淬著刻骨的恨意,“季災!”

【哦吼!裴狗瘋了!無能狂怒!】

【這波我站小符!有一說一,魔頭帥炸了有沒有!】

【我要看主仆互動(bushi)!快切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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