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這是要去接趙家娘子？”

“是。”

宋安彬彬有禮的停了下來，伸手替老丈將開店的排門板綁向旁邊的王八拱，還拍了拍，老丈的渾家正好出來倒恭桶，便忍不住道：“郎君如今已是貢士，明年春闈必定高中，那趙家娘子卻是失怙失恃，家境貧寒，恐不相配吧！”

用你多嘴？

宋安順勢就將一塊木板橫著放在了一會老婦人必定會經(jīng)過的拐角，笑呵呵道：“春闈大考，焉有十拿九穩(wěn)，況且，她家境貧寒，我孑然一身，不正和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愿景嗎？”

叮，

人群中一名直直走來的老宮人，腳步一緩。

叮。

老婦人卻反而越發(fā)有些不甘，忍不住拍著大腿道：“小郎君性情樣貌樣樣出眾，何必這般固執(zhí)，老婦有一外甥女……”

暴露了吧？

老嫗。

宋安笑呵呵道：“謝媼媼抬愛?！薄爸皇恰彼伟簿従彽男邢蛄伺f封丘門門口：“她既千里迢迢來尋，我又怎能做那忘恩負義之徒？左右不過是，一世姻緣一線牽，一生一世一雙人?！?

叮。

名留青史加一。

宋安其實是不太在乎妻子是誰的，反正他后世也是個孤苦伶仃的命格，北宋又沒有娶了她一定能名垂青史的選擇，既如此，老婦的外甥女與趙家娘子有什么區(qū)別？

我又不好那個。

但是……

老宮人實則是阻著宋安去舊封丘門的，那娘子雖然已經(jīng)離了舊封丘門，但是，以她的性子，她七成概率是會回頭的，自己只要阻了宋安去舊封丘門，就基本算是真的徹底斷了這一絲情緣。

然則……

“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老婦不由看向了不遠處的，宋家食肆，這宋安宋攻城雖然前十余年幾乎可以稱得上人見人欺，但是，就在大約一年以前，他不僅僅接連通過了縣試，鄉(xiāng)舉，成為了貢士，還不動聲色的便將此前欺負他的人，不論男女，老少，位高，位低盡數(shù)處理了，

或可一試？

老宮人看著宋安溜達過了，十字橋，溜達過了宣平坊，溜達過了等覺寺，溜達到了舊封丘城城門，宋安往城門口探頭看了一眼，沒有看到自家父親早就作為聘禮送過去的宋家食肆的馬車，便縮了縮脖子，汴梁城雖然不似幽州府那么寒峭，寒冬臘月卻也有些寒，便鉆進了旁邊的貍奴鋪子。

貓咖？

宋安半點不在意的抱起了一只玉面郎君，看向了不遠處的一樸素，一華貴的貴人，那衣著華貴的貴人宋安還真有幾分面熟，便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國舅爺欲聘貓乎？”

“家中已有三只了?！?

北宋仁宗年間，聘貓，納貓蔚然成風，甚至，還有不少婦人的以用艾草給貓咪染色為樂，宋安便也沒有繼續(xù)熱臉貼人家涼屁股，訕訕一笑，便揉了倆把手中的玉面郎君。

玉面郎君喵喵一叫。

“哼?！?

那衣著華貴的老者便冷哼了一聲，怎么？剁你麻筋了？宋安很自然的便起身往外走去，既然這老丈明顯看自己有些不順眼，考中進士前自己不搭理便是了。

但是，

雖不見得真熱情。

但是，

那曹佾，曹大官人卻是突然高聲道：“宋家大郎可是來迎趙家小娘子的？”

怎得？

我成個親，人盡皆知了？

宋安微微頷首：“父母早年定下了一門親事……”

“哼?！?

不是，

絕育絕你頭上了？

宋安看了一眼就好像突然一腳踹在了他的要害的華貴老者一眼，面不改色道：“說起來還與宗室有些關聯(lián)，趙家小娘子是太祖爺四子趙德芳的后代，只是家道中落，父母又在去年仙去，這才在今年來投奔我來了?！?

沒哼？

宋安微微皺眉，那便是與趙家小娘子的家世無關？

那他瞧我不順眼是作甚？

雖談不上熱情，但是，曹佾還是看了一眼那衣著華貴的老者，然后笑呵呵道：“大郎可曾聽聞開封府獄前些時日允了倆個做雜事觀政的名額？”

“嗯。”

宋安一時間也有些捉摸不定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笑呵呵道：“我與太學的程頤有些情誼，我聽他說過此事，畢竟明年便是禮部試了，若能在禮部試之前多多少少做些事，禮部試時候寫策論也能踏實一些?！?

又是試探。

只可惜……

無動于衷。

曹佾就好似是專門為了完成什么任務一樣，完全不在意的擺擺手道：“那大郎明日便去曹府尋我，我讓人帶你去府獄行一著，總歸是不至于讓大郎連政事如何都不知便上考場?！?

補償？

不知為何……

宋安便想到了這么一個詞，那衣著華貴的老者也沒好氣道：“老夫苗繼宗，苗昭儀的父親，你也別受凍了，等不到的，你歸家去吧！以后有事可尋我一次?！?

說著，

他便已經(jīng)站起了身……

只是，

還不等他們再有所行動，嘎吱吱，嘎吱吱，一輛寫著宋家食肆的馬車便緩緩的停在了貍奴鋪子外，一道略有些纖細好聽的聲音響起：“可是，宋家郎君？”

不好。

宋安何等聰慧，當即便已經(jīng)想了許許多多不好的后果，只是，還不等他避之不及，他又忽然間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明顯齊刷刷的有些呆若木雞的一眾人，微微轉身步入寒風中道：“可是，趙大娘，趙家娘子？”

“攸寧?！?

趙攸寧透過窗簾的縫隙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的打量了宋安好幾眼，然后才繼續(xù)纖纖細細道：“我便是趙家娘子，我父親是趙，趙……”

“趙世演。”

宋安面不改色道：“你是太祖爺四子趙德芳三子趙惟能庶六子趙世演嫡女?！?

“對了?！?

你還真敢應。

宋安便笑呵呵道：“既如此，咱倆便是六禮已過其四的夫妻，我知你父母孝期未過，不便請期，只是，如今你我皆是孤身一人，上無父母，下無兄弟，不妨便簡便些，先同歸宋家，再做計較，如何？”

宋安不是沒想過避之不及。

只是，

這苗老頭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確實沒想那么多，他幾乎是將答案就那么直勾勾的甩在宋安臉上，宋安除了裝作聽不懂，卻還要承受肯定有的又一輪輪試探處置，這還是宋安深知當今官家性情的情況下，否則，便只能是……死上一次倆次，要么，就只能是……迎難而上……

當然，

你愿迎難而上，還要看人家……

愿不愿意。

趙攸寧足足看了宋安又七八十個呼吸，大冷的天，宋安都隱隱出汗了，她才輕聲道：“有貍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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