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晨霧還未散盡,秦淮河的水波泛著細碎的金光。
蘇綾站在云錦博物館的露臺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幅剛完成的《浴火金鳳》。金線在朝陽下灼灼生輝,鳳凰的尾羽里藏著只有她知道的三星堆星圖。
“簽了吧。”沈墨白將一份泛黃的羊皮紙推到她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中、日、韓三種文字,“《非遺互助公約》,上杉璃子已經蓋了西陣織的印。”
蘇綾嗤笑一聲:“搞得跟武俠小說里的血盟似的。”但她的指尖卻在“南京云錦研究所”的落款處停頓了許久。墨跡暈開時,她恍惚看見祖母站在織機前回頭對她笑的樣子。
程繡姑的語音消息突然外放:“死丫頭!磁針用完了趕緊還我,蜀繡這邊——”
語音戛然而止。沈墨白皺眉點開剛收到的照片:景德鎮古窯區暴雨傾盆,一座明代葫蘆窯在泥石流中轟然坍塌,而窯口露出的青磚上,赫然刻著與戰國織機相同的“非攻”銘文。
上杉璃子的和服袖口在風中翻飛,她捧出一只紫檀木匣:“臨別禮物,唐風斜紋緯梭。”
沈墨白接過織梭的瞬間,木質表面突然裂開一道細縫——這根本不是實心的!上杉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而蘇綾已經奪過織梭狠狠砸向石欄。
“你干什么!”上杉驚呼。
木屑四濺,一卷泛藍的宣紙飄落。蘇綾展開后倒吸冷氣:“這不是紙……是包著青花鈷料的羊皮!”
沈墨白的指尖沾上藍色粉末,在陽光下竟浮現出金屬光澤:“元代蘇麻離青的提純法?這配方早失傳了……”
上杉突然后退兩步:“我不知道匣子里有這東西!是我們館長讓我轉交的——”她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視頻里,林世襄正微笑著撫摸一臺復原的戰國提花機:“沈先生,您漏看了織機底部的銘文吧?”
暴雨砸在高鐵車窗上,沈墨白反復播放著古窯負責人發來的求救視頻。畫面里,七十歲的唐窯主跪在坍塌的窯口,懷里死死護著一摞素坯。
“小心青——”視頻突然中斷,最后半秒閃過一道反光,像是誰的金絲眼鏡。
蘇綾突然拽過沈墨白的筆記本,潦草地畫著:“你看!云錦星圖、三星堆坐標,現在加上景德鎮的‘非攻’銘文……”線條連成的三角形中央,赫然是四川廣漢。
列車猛地顛簸,裝著織梭殘片的錦盒滑落。沈墨白彎腰去撿,卻發現座位下方粘著個紐扣大小的金屬物——正在發出規律的紅光。
“趴下!”
爆炸聲淹沒在雷雨里。車窗碎裂的瞬間,蘇綾看見月臺上有個穿墨藍旗袍的女人撐傘而立,傘面上繡著熟悉的金鳳紋樣。
“沈青梧……”她剛喊出聲,冰冷的雨水就灌進了喉嚨。
意識模糊間,沈墨白感覺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件東西。
“交給程繡姑。”上杉璃子的聲音帶著血腥氣,“這是西陣織的……”
他勉強睜開眼,掌心里是半截染血的磁針。針尾的櫻花刻痕與程繡姑那支正好能拼合。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而蘇綾正跪在鐵軌旁瘋了一樣翻找那個裝鈷料配方的錦盒。暴雨沖刷著她的臉,混著不知是淚還是血的水痕。
“找到了!”她舉起濕透的羊皮卷,卻發現被雨水暈開的鈷料正逐漸顯現出一幅新的圖案——那既不是星圖也不是坐標,而是一張人臉。
年輕版的沈青梧在圖案里微笑,眼角有一顆與蘇綾祖母相同的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