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綾把警方傳訊單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工作室的玻璃門上。
“西陣織?我他媽連和服都沒穿過!”她抓起桌上的剪刀,刀尖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林世襄那個偽君子,偷東西還要嫁禍給我?”
沈墨白彎腰撿起那張皺巴巴的紙,指尖在“涉嫌盜竊國家級非遺文物”幾個字上頓了頓。他抬頭時,正對上蘇綾發(fā)紅的眼眶——像極了被逼到絕路的母豹子。
“百鳥羽線。”他突然說。
“什么?”
“《雪浪紗織造譜》里記載過,明代宮廷有一種‘百鳥朝鳳錦’,必須用六十二種珍禽羽毛捻線。”沈墨白從手機調(diào)出一張模糊的照片,“這是東京展會上那幅假《九龍圖》的局部——金線里摻了合成纖維,但真品應(yīng)該用翠鳥羽做藍、孔雀羽做綠。”
蘇綾的剪刀當啷掉在地上。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復(fù)原出早已失傳的百鳥羽線,就能證明當代根本沒人能織出真正的《九龍圖》,林世襄的“完美復(fù)制品”自然不攻自破。
可祖母臨終前抓著她的手說過:“別碰百鳥線……那要折壽的。”
凌晨三點,南京野生動物研究所。
“綠尾虹雉?去年就滅絕了。”老研究員推著眼鏡,燈光下標本柜里的鳥類眼睛像凝固的玻璃珠,“現(xiàn)在用染色鵝毛代替——反正走秀嘛,觀眾又看不出來。”
蘇綾攥著祖母留下的羽毛圖譜,指節(jié)發(fā)白。沈墨白突然按住她發(fā)抖的手腕,指向最后一頁的小字注解:“‘活羽取線,死羽失魂’……意思是必須用活鳥羽毛?”
窗外傳來撲棱棱的聲響。一只藍翡翠撞在玻璃上,寶石般的羽毛簌簌落下。
“翠鳥!”蘇綾沖出去時,正看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彎腰撿起那片鈷藍色的羽毛。他胸牌上寫著“實習(xí)員小林”,可腕間若隱若現(xiàn)的蛇形紋身,分明和林世襄助理的一模一樣。
沈墨白一把拽住她:“別打草驚蛇。”
夜風里傳來年輕人打電話的片段:“……對,他們開始收集羽毛了……”
程繡姑的視頻電話在深夜響起。
“用磁石針挑羽管,順著髓腔灌蜂蠟!”屏幕里的繡娘叼著煙,腳邊堆著五彩斑斕的彝族漆器,“別擺那張臭臉,你奶奶當年教過我這手——不然你以為她為什么去四川?”
蘇綾的呼吸突然滯住了。
鏡頭突然轉(zhuǎn)向程繡姑身后的老照片——1987年,年輕的祖母站在三星堆青銅神樹前,手里捧著的正是百鳥羽線!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身影,西裝革履,像極了年輕時的林世襄父親。
“當心羽毛里的……”視頻突然中斷。
工作室的燈猛地熄滅。黑暗中,織機上的金線突然自己動了起來,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緩緩織出一行血紅的字:
**“百工司叛徒,當誅。”**
蘇綾摸到織機上濕黏的液體——是血!
黎明時分,蘇綾把最后一根朱鹮羽毛捻進金線。
“成了。”她聲音沙啞,指縫里全是羽毛的碎屑和血痕。
沈墨白用鑷子夾起線頭對著陽光——六十一種顏色的羽毛纖維在晨光中流轉(zhuǎn),唯獨缺了最關(guān)鍵的翠鳥藍。
“還差……”
“不差。”蘇綾突然笑了。她扯開襯衫領(lǐng)口,鎖骨下方露出一道陳年燙傷,疤痕形狀竟像極了一只展翅的翠鳥。
“我十歲那年,奶奶用燒紅的織梭烙的。”她抓起剪刀抵住疤痕,“百鳥朝鳳,從來就差這一味——傳承人的血。”
剪刀落下的瞬間,沈墨白抓住了她的手腕。
窗外傳來刺耳的剎車聲。林世襄帶著文化局的人大步走來,而他身后那個“實習(xí)員小林”,正捧著個透明盒子——里面是奄奄一息的藍翡翠,尾羽已被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