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郊的廢棄織染廠里,空氣里飄著陳年的染料味,混著潮濕的霉氣。沈墨白站在一張破舊的云錦前,指尖輕輕撫過褪色的金線,眉頭緊鎖。
“人都到齊了?”蘇綾靠在門框上,手里轉著一把裁云錦的銀剪,眼神掃過屋內——程繡姑帶著蜀繡的繡繃,徽墨大師老徐揣著半塊古墨,甚至遠道而來的彝族漆器匠人阿吉也蹲在角落,手里摩挲著一塊漆器殘片。
“還差一個。”沈墨白低頭看了眼手機,“陸子琛。”
“那叛徒還敢來?”程繡姑冷笑,手里的繡針寒光一閃。
“他不是叛徒。”沈墨白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安靜下來,“他拿走了林世襄的實驗室數據,才讓我們知道那些金線有毒。”
蘇綾嗤笑一聲:“哦?所以現在他是英雄了?”
“不。”沈墨白抬頭,眼神銳利,“但他知道林世襄下一步要做什么。”
話音剛落,廠房的門被推開,陸子琛站在門口,臉色蒼白,手里攥著一卷泛黃的圖紙。
“他要去三星堆。”
眾人圍著一張巨大的星圖——由云錦殘片、蜀繡紋樣、漆器刻痕拼湊而成,中央是沈墨白那張澄心堂紙上顯現的神樹圖案。
“星圖指向蜀地,但具體位置……”沈墨白皺眉。
“用這個。”程繡姑丟過來一根磁石繡針,針尖微微顫動,“蜀繡自古有‘針指天機’的說法,繡娘用它辨方位。”
阿吉忽然起身,從懷里掏出一塊漆器殘片,上面刻著古怪的符號:“我們彝族的《祭經》里說,神樹根系連著地脈,磁針亂轉的地方,就是入口。”
蘇綾挑眉:“所以我們要靠一根針和一塊破漆器找路?”
“還有這個。”老徐研磨古墨,在宣紙上寫下二十四節氣名稱,“古人觀星定節氣,地脈異常處,節氣農具會有反應。”
沈墨白接過墨筆,在星圖上勾畫,線條漸漸交匯——磁針狂顫的位置,與漆器紋路、節氣測算完全重合。
“廣漢,三星堆遺址東側。”他抬頭,聲音發緊,“林世襄已經去了。”
“我們不能直接去!”陸子琛突然打斷,“林世襄在那里埋了東西,一旦觸發,整個遺址會——”
“會怎樣?”蘇綾逼問。
陸子琛沉默片刻,終于開口:“會毀掉所有和非遺相關的磁場,那些古物……會變成普通石頭。”
屋內死寂。
程繡姑猛地拍桌:“所以他想讓手藝絕種?!”
“不。”沈墨白盯著星圖,聲音低沉,“他想重啟‘百工司’的機關——但不是保護,是占有。”
蘇綾冷笑:“那我們還在等什么?”
“等這個。”沈墨白從包里取出一卷殘破的織錦,緩緩展開——那是蘇綾祖母臨終前未完成的《天孫織女圖》,金線織就的星河中央,缺了一顆星。
“缺的這一針,是‘鎖’。”沈墨白看向蘇綾,“只有蘇家的‘桃花結’手法能補上。”
蘇綾僵住,手指無意識地摸向左手腕的疤痕——那是她第一次拒絕學織錦時,被祖母的梭子燙傷的。
“我……早忘了怎么織。”
窗外,雷聲隱隱。
沈墨白走到她面前,遞過一根金線:“你沒忘。”
蘇綾盯著那根線,忽然笑了:“你知道我為什么恨這些嗎?”她一把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一道猙獰的傷疤,“奶奶死的那晚,把我推下地窖,說‘守住織機,別讓它被搶走’……然后他們放火燒了房子。”
她聲音發抖:“這些破東西,值得拿命換?”
沈墨白沉默片刻,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那幅未完成的織錦上:“不值得。”
“但這是她留給你的。”
蘇綾的手指觸到織錦的剎那,金線忽然微微發亮,像被喚醒一般。她呼吸一滯,耳邊仿佛響起祖母的聲音:
**“經緯之間,自有天道。”**
雷聲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程繡姑站起身,繡針在指尖翻轉:“走吧,會會那位林先生。”
阿吉默默握緊漆刀,老徐磨墨的手穩如磐石。
沈墨白看向蘇綾:“最后一針,你織不織?”
蘇綾抓起金線,狠狠扎進織錦——
針落,星河補全。
織錦上的星圖驟然亮起,投射在墻上,形成一條清晰的路線,直指三星堆。
而在光影交錯的剎那,所有人都看到——
**蘇綾的影子,竟與墻上祖母的剪影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