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綾的左手腕在燈光下白得刺眼，那道燙傷的疤痕像一條蜈蚣，蜿蜒盤踞在皮膚上。她盯著桌上那束泛黃的陳年蠶絲，指尖微微發抖。

“你確定要這么做？“沈墨白站在她身后，聲音壓得很低，“‘血絲’工藝失傳幾百年了，沒人知道會不會有副作用。“

“明代龍袍的最后一道經緯線必須是血染的陳絲，否則根本織不出那種暗紋。“蘇綾抓起裁云錦的銀剪刀，刀尖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我奶奶的筆記里寫得很清楚——‘絲要陳十年，血要至親者’。“

沈墨白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涼，像一塊浸透了夜色的古玉。

“至親？“他盯著她，“你奶奶去世二十年了，你上哪找她的血？“

蘇綾笑了，笑得有點狠：“所以只能用我的啊。血脈相連，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剪刀劃破皮膚的瞬間，沈墨白聞到了鐵銹味混著某種奇異的香氣——那是陳年蠶絲遇血后散發的蛋白質腐朽的氣息，像一朵在黑暗里綻開的花。

血珠順著絲線往下爬，像一串暗紅色的螞蟻。那些發黃的蠶絲竟然開始吸水膨脹，表面浮現出細密的鱗狀紋路。

“真的有用...“蘇綾的聲音有點飄，“你看，絲線在‘活’過來。“

沈墨白突然奪過剪刀。他的動作太急，帶翻了桌上的青瓷碗，血水潑在宣紙上，立刻暈開一片詭異的紫紅色。

“你瘋了嗎？“他抓起她的手腕，用準備好的桑皮紙按住傷口，“這根本不是正常的蠶絲！“

他指著那束吸飽了血的絲線——在燭火搖曳下，絲線表面竟然浮現出細小的凸起，像是某種生物的鱗片正在緩慢舒張。

蘇綾突然抽回手：“你懂什么？云錦的‘龍睛’必須用活絲才能織出神韻！我奶奶當年——“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地上的血泊里，有什么東西在發光。

沈墨白最先蹲下去。宣紙吸了血，纖維間隙里居然透出淡綠色的光點，連成一片熟悉的紋路——三星堆青銅神樹的根系，和他們之前在澄心堂紙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蘇綾后退半步，“血怎么會觸發星圖？“

窗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從圍墻上摔了下去。沈墨白沖到窗邊，正好看見一個黑影踉蹌著逃進竹林，地上留著幾滴發光的血——和剛才蘇綾的血一樣，泛著詭異的綠光。

“林世襄的人？“蘇綾的聲音發緊。

沈墨白沒回答。他盯著自己手掌上不知何時沾到的血漬，突然想起祖父日記里那句被燒焦的話：

**“沈家血脈，不可見青銅。“**

后半夜下起了雨。

蘇綾蜷在織機旁邊睡著了，手腕上的傷口已經包扎好，但指甲縫里還殘留著血漬。沈墨白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取出那束被血浸透的絲線——它現在重得像鉛墜，摸上去有種令人不適的蠕動感。

他把它裝進祖傳的錫盒里，盒蓋上刻著“避蠹“二字。剛合上蓋子，盒子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瘋狂沖撞。

“...墨白？“蘇綾在夢里呢喃。

沈墨白沒應聲。他看向房間角落——那里靜靜立著個包裹，是傍晚時一個彝族小孩送來的，說是“阿吉哥給的賠罪禮“。

包裹里是一張殘破的金箔面具，內側用針尖刻著細小的文字。雨水敲打窗欞的聲音太吵，他不得不湊近才能看清：

**“見三星堆，知死知生。“**

面具突然自己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