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砸在云錦作坊的瓦片上，像無數顆墜落的銅釘。蘇綾蹲在大花樓木機前，手指被金線勒出深深的血痕。她已經三天沒合眼了——那些該死的數字坐標，必須在林世襄的團隊破譯前織完。

“歇會兒吧。“沈墨白遞來一杯姜茶，熱氣在潮濕的空氣里扭曲，“你的手在抖。“

“閉嘴！“蘇綾猛地揮手打翻茶杯，“你知道這些挑花結本多容易出錯？一根線排錯，整個星圖——“

玻璃爆裂的脆響打斷了她。三支弩箭釘在織機上，箭尾綁著的試管正嘶嘶冒出黃煙。

“氰化物！“沈墨白扯過案上的濕錦緞捂住口鼻。黑影從院墻翻進來，砍刀劈在晾曬的經線上，七彩絲線像血管一樣斷裂。

蘇綾抄起挑花竹簽刺向來人咽喉：“他們沖著結本來的！“

黑衣人比想象的更多。沈墨白用裝染料的大缸當掩體，聽見箭頭釘入木頭的悶響。他摸到蘇綾身邊時，發現她左肩插著半截斷箭，血把月白色的云錦染成了晚霞。

“結本...在機子下面...“蘇綾的牙齒磕在沈墨白鎖骨上，“用、用我的血...“

“你瘋了？“

“絳絲...要人血才能顯色...“她突然掙開他，撲向正在被搶走的挑花結本。沈墨白看見刀光沒入她的后背，聽見她嘶啞的尖叫：“墨白！織機！“

他轉頭望去——浸血的絲線正在自動穿梭，織出他們三天都沒能完成的星圖紋樣。那些暗紅色的經緯線像活物般蠕動，逐漸浮現出青銅神樹的立體輪廓。

“百工司的絳絲秘術...“蘇綾癱在血泊里笑，“奶奶的筆記...原來是真的...“

沈墨白撕開蘇綾的襯衫，箭傷周圍的皮膚已經泛青。“箭上有毒！“他吼著去翻藥箱，卻被蘇綾抓住手腕。

“用...你爺爺的...“她瞳孔開始渙散，“宣紙...“

沈墨白愣了一秒，隨即掏出那張澄心堂紙。紙面貼上傷口的瞬間，纖維像無數細小觸手般吸附住毒血。蘇綾疼得弓起身子，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五道血痕。

院外突然傳來警笛聲。黑衣人迅速撤退，最后一個離開的回頭看了一眼——沈墨白確信那是個女人，她手腕上的燙傷疤痕和蘇綾的一模一樣。

“堅持住...“沈墨白用染血的挑花結本壓住她后背傷口，“程繡姑的磁針...能吸出金屬毒...“

蘇綾突然劇烈抽搐，吐出的血沫里閃著金粉：“奶奶...青銅樹...眼睛...“

黎明時分，蘇綾躺在醫院ICU，身上連著七臺儀器。沈墨白盯著心率監測儀上的綠線，手里攥著那塊變成褐色的宣紙。護士說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止血方式——紙纖維和血肉長在了一起。

“她念叨了一路青銅神樹。“陸子琛遞給他咖啡，“林世襄上個月剛贊助了三號坑發掘。“

沈墨白突然站起，咖啡灑在蘇綾的病歷上。泛黃的紙頁顯出一行消失的字跡：「神樹睜眼日，百工歸位時」

窗外，晨光照在病房的玻璃上，反射出走廊盡頭一個戴金絲眼鏡的身影。那人正用手機拍攝蘇綾的監護儀數據，鏡頭焦點對準了她手腕上正在蛻皮的燙傷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