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秋夜帶著潮濕的涼意,沈墨白蹲在云錦博物館西側的銀杏樹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那張澄心堂紙。月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極了紙上顯現的三星堆神樹紋樣。
“蘇綾這個瘋子...“他第無數次想起白天那場不歡而散的談話。那位云錦設計師把咖啡潑在他的古籍照片上,斬釘截鐵地說:“我奶奶就是被這些所謂的傳家寶害死的!“
腕表指針指向凌晨兩點。沈墨白輕巧地翻過圍墻,落地時驚起幾只夜鸮。他摸出程繡姑給的磁石繡針——針尖正顫抖著指向博物館地下。
“果然有東西。“
保安室的燈光還亮著,他貼著墻根陰影移動,忽然踩到個硬物。低頭一看,是半截金絲眼鏡腿,鏡架上沾著新鮮的血跡。
“林世襄的人來過了?“沈墨白心頭一緊,加快了腳步。
中央展廳的“九龍圖“云錦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光澤。沈墨白戴上手套,將澄心堂紙輕輕覆在展柜玻璃上。紙面接觸龍睛位置的剎那,纖維突然像被喚醒般微微拱起,形成立體的經緯坐標。
“這是...提花程序的二進制編碼?“他急忙拍照,突然聽見背后傳來齒輪轉動的輕響。
展臺緩緩下沉,露出向下的階梯。霉味混著某種熟悉的香氣涌上來——是黃蜀葵黏液的味道,和涇縣紙坊里一模一樣。
“百工司的機關居然能保存兩千年...“沈墨白剛邁下臺階,頭頂的暗門突然閉合。黑暗中只剩手機慘白的光照出墻上密密麻麻的鑿痕,像是無數掙扎的手指留下的。
地窖中央矗立著一臺青銅織機,機身上“非攻元年,百工護脈“八個篆字閃著詭異的光。沈墨白的手指剛觸到經線,整臺機器突然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別動!“
蘇綾的聲音從背后炸響。沈墨白轉身時撞翻了油燈,火苗瞬間沿著地上的金箔緯線竄成火圈。火光中看清蘇綾手里攥著把裁云錦的剪刀,而她的身后——
“小心!“
黑影從梁上撲下,刀光直取蘇綾后心。沈墨白抄起織梭擲去,金屬碰撞聲里傳來一聲悶哼。襲擊者退入陰影,留下地上一灘粘稠的、混著金粉的血。
“你跟蹤我?“蘇綾的剪刀抵住沈墨白喉嚨。
“是程繡姑的磁石針...“沈墨白突然噤聲。織機正在他們眼前自動運轉,用金線織出一幅星圖,與宣紙上的紋樣嚴絲合縫。而織梭墜地處,地板露出了暗格。
暗格里躺著本焦黃的《天工開物》下冊,封皮上染著深褐色的指印。蘇綾突然發抖:“這是我奶奶的血...她失蹤那晚帶著這本書。“
書頁間夾著片金箔,沈墨白對著火光細看,發現箔片上用針尖刻著微縮的蜀道地圖。程繡姑的磁石針突然飛起,牢牢吸在金箔標注的“廣漢“位置上。
“三星堆...“兩人同時出聲。
突然整個地窖劇烈震動,頭頂傳來玻璃爆裂聲。蘇綾拽著沈墨白撲向織機后方,下一秒原先站立的地方砸下巨大的九龍圖展柜。
煙塵中,沈墨白摸到蘇綾左手腕上凹凸的燙傷疤痕。而她抓著他衣領吼道:“現在信了?這些玩意真的會要人命!“
黑暗深處傳來金屬拖地的聲響,像是有誰正拖著受傷的腿離開。墻上的鑿痕開始滲出暗紅液體,逐漸匯聚成八個血字:
“經天緯地,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