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天儀式需要七個罪人的靈魂，閣下，我要為我那并不存在的罪名辯護。”

洛根·懷爾斯嚴肅地說。

“孩子，你當然可以辯護。”厄爾溫平靜地轉過了身，眼中依舊是慈祥中帶著些許看不透的悲憫，“你的先祖，蘭迪·懷爾斯的雕像依舊閃耀，作為劍圣子嗣、當代劍圣，你有這個資格。”

“帝國就是這么對待英雄后人的嗎？”

厄爾溫無奈地搖頭，“唉…哪位不是英雄之后？”

“我與那些丟失領土、勾結魔族的貴族不同，帝國不該因幾場戰(zhàn)役的失敗，而否認我的功績！”洛根習慣性的摸向腰間，可哪里的劍已經被摘下。

他不愿換上修士的常服，哪怕是已經破損的軍裝，也被他打理的十分整潔。

“帝國從未否認任何人的功績。”

“我不是罪人！”

“誰是罪人？”

“……”

厄爾溫走到洛根身旁，這位老者比起之前憔悴了許多，步伐也越來越沉重，他輕輕嘆了口氣，

“11歲喪父，13歲便加入帝國軍，屢立戰(zhàn)功，直到接過了劍圣之名，面對傳奇亦不屈，七十六場戰(zhàn)役，只輸了八場，護衛(wèi)陛下穿越大陸，成功抵達落日峽谷的‘劍圣’洛根·懷爾斯，是罪人嗎？”

“閣下……”

“年僅九歲便開發(fā)出了超效魔力輸出公式，16歲從零開發(fā)了全套Ⅲ型魔力規(guī)則理論，為帝國魔法器科技奠定了絕對基礎的‘賢者智庫’林格·哈羅德，是罪人嗎？”

“……”

“八次部署，八場極具戰(zhàn)略意義的勝利，以一己之力開辟了帝國戰(zhàn)略路線的‘小宰相’奧哈拉·本·伊斯坎德麗娜，她被稱為帝國有史以來最優(yōu)秀的戰(zhàn)略家，又是女皇陛下最親近之人，帝國雙壁的她有罪嗎？”

她可能有，因為她真背叛了。

厄爾溫并未明說，他輕輕捧起了洛根那雖然年輕，但已經滿是傷痕與老繭的手，“孩子，這是帝國的未來，儀式需要全種族最頂尖人才的精神與靈魂，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對你們隱瞞。”

“所以這不是拋棄。”洛根面帶愧疚的問道。

“不，絕不…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人類與精靈達成了同盟協議，巨龍與巫妖已經選出了新的傳奇之王，龍王與巫妖王終會重臨天空與大地，魔王的陰影不會持續(xù)太久，傳奇虎視眈眈，而我們，必須晉升，這是強制性的，沒人會過問你們的意愿。”

“我明白了，但我不會認罪，我會成為圣人，繼續(xù)為帝國開疆擴土。”

“去吧，孩子，你們都是榮耀的。”

洛根走后，厄爾溫疲憊的回到了座位上，作為升天儀式的執(zhí)行人，他壓力很大，一方面是因為帝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群孩子。

這八人中，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罪人呢？

更何況，儀式所需要的也不是所謂的‘罪人的靈魂’，而是七種極端情緒，‘原罪’是神格形成的必需品，而圣人則是神性的軀殼。

具體內容，厄爾溫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這八個優(yōu)秀的孩子將永遠逝去，為此，他感到愧疚與遺憾。

“這樣真的好嗎……”

他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卻始終想不出更有效的方案，他救不了這些孩子，亦無法自救，他多希望自己是其中之一，哪怕換下來一個也行。

可他甚至沒有資格替他們去死，種族存亡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無力。

他見過巨龍如城市般的身軀從他頭頂掠過，也見過巫妖，就像不會顧及腳邊螞蟻一般，走過了三座城市，只留下了數十萬尸骸。

人類不能在陰影之下茍且了。

“閣下。”

“！！”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厄爾溫從掙扎邊緣拉回現實，他猛然回頭，冷汗順著皺紋流下，他早已想好了對所有孩子的說辭，但真正面對時，還是有些動搖。

“您有哪里不舒服嗎？”林格注意到了厄爾溫恐慌的神色。

“抱歉，孩子……有事嗎？”他平復了一下心情，恢復了笑容。

“我想申請外出。”

“去哪？”

“帝國書庫，我已經構想出了Ⅳ型魔力規(guī)則，想去翻閱一下資料，對理論進行補全。”林格想了想，又道：“可以的話，我想帶些面包去，一箱就好。”

“孩子，教廷并未禁足。”

“好吧，老實說…閣下，可以給我點錢嗎？我想去買些魔力水晶用于理論實踐。”林格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面對他的要求，厄爾溫瞬間沉下臉來，他右手顫抖著摸向了胸口的十字架，“孩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

這老頭怎么一提錢就變臉了？

“你正身處于一場儀式，是我的提示還不夠透徹嗎？”

“我知道。”

“知道你還！”他幾乎是喊了出來。

“您的提示很到位，我已經在配合了，所以我想盡可能的在儀式完成之前，完善理論。”

“……！”

厄爾溫震驚了，他什么都知道，卻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嗎？接受了這殘酷的命運？他明明不該是這樣的結局，他該是術士塔的首席院士！他將會成為帝國的大賢者！

他甚至沒有一句怨言，還要繼續(xù)為帝國奉獻，他……真的能被定性為原罪嗎？

“閣下？”

“唉。”

厄爾溫又是一聲輕嘆，隨后拿出了一張卡片，那是只在貴族之間流通的新型貨幣，卡片中封存著一個小型術式，可以用來存儲金幣，這種卡片被稱為‘玫瑰金券’，因其必須熟練使用法術才能使用的特性，目前還未得到普及。

但里面的金幣是通用的。

“這里面有十萬金幣，你拿去用吧。”

“感謝。”

林格拿了就走，生怕老頭反悔，這樣一來他就有錢了，他想去吃頓好的。

走出教堂后，他出現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前往帝國書庫的同時，也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

——看到了嗎？

【愧疚，你猜對了，他就是升天計劃的執(zhí)行者。】

——沒錯，如此之大的壓力之下，會將他的感性徹底激發(fā)，他已經瀕臨崩潰了。

【你打算以他為突破口嗎？】

——我要進一步刺激他，從決策層來摧毀計劃的進度，但我不敢保證帝國有沒有設下保險，如果厄爾溫不是唯一…最高執(zhí)行官的話，恐怕就要白忙活一陣子了，但值得嘗試，不是嗎？

【具體一些，怎么做？】

——以悲情的個人犧牲，賭他背叛女皇。

【所以我才喜歡你，在別人都在競爭圣人的時候，你已經開始嘗試與人王博弈了嗎？】

林格在嘈雜的人群站住了腳步，他抬頭，望向夕陽的余暉緩緩沉入皇宮，“我向來不喜歡與棋子互毆。”

【多么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