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咸陽宮門外,李鞅不敢相信的看著兇神惡煞模樣的李斯,連嗓音都沙啞了。
李斯,竟然要在宮門外,對他動用家法。
笞,竹板,荊條!
教,教育,訓(xùn)導(dǎo)!
這是要用竹板打他二十大板啊!
放在內(nèi)尉衙門,這就是杖刑伺候。
十杖脫皮,二十杖爛肉,五十杖裂骨,一百杖殞命。
這二十杖下去,他一個月都下不了床。
“爹!”李鞅十分不服,換做后世,這情況他早撒腿跑了。
可是,在這個時代,爹揍兒子,兒子得把衣裳脫掉讓爹揍,揍完還要擔(dān)憂一下爹的累著了沒有。
這叫父權(quán),擁有兒女的生殺權(quán)和懲戒權(quán),
商君書中,把不孝和謀反定為同一種罪行。
秦律中也明確的規(guī)定,子不孝,父母可謁殺,子毆父,黥為城旦舂。
能越過這一條父權(quán)的,只有父親損害國家利益。
所以,他不能逃,也不能怨。
但他不服!
“父親!”李槐膽戰(zhàn)心驚的想為李鞅求情:“三弟,三弟也只是恪守職責(zé),并無大錯,還望父親開恩!”
“是啊,廷尉,這二十杖下去,恐怕內(nèi)尉半條命就丟在這里了。”周驊隗蔭幾人也忍不住的為李鞅求情。
而此時。
咸陽宮內(nèi),一個人坐在九重玉階之上玄玉座的始皇帝,也收到匯報。
聞言,始皇帝沒有奇怪的問道:“已經(jīng)打了嗎?”
“回陛下,還沒有打!”前來稟報的郎中令搖頭:“不過,看宮外的情況,廷尉是準(zhǔn)備當(dāng)著所有人面,對內(nèi)尉實行家法!”
“內(nèi)尉這一頓打是免不了了,陛下,要去阻止廷尉嗎?”
始皇帝沒有答復(fù),而是看向了下方站著等待臨訓(xùn)長公子扶蘇,問道:“扶蘇,你覺得朕該不該下令阻止廷尉訓(xùn)子?”
年僅十七歲的扶蘇,英氣逼人卻又一副忠厚老實模樣的搖頭:“回父皇,廷尉既稱家法,自然不可阻止。”
“哦?”始皇帝很是不解的又問道:“李鞅之于李斯,蒙恬蒙毅之于蒙武,馮劫之于馮去疾,在我大秦父薦子,子為官者比比皆是。”
“李斯之所以懲戒李鞅,是因為李鞅冒死進(jìn)諫,此舉于國無錯,于家卻有錯,還是不去阻止嗎?”
扶蘇躬身行禮,聲音清朗而堅定:
“父皇,兒臣以為,廷尉行家法,陛下不宜以君權(quán)凌家權(quán),然李鞅之諫,其心在國,其行在義。”
“兒臣愚見,不若遣一謁者傳陛下口諭,‘卿為九卿,當(dāng)知國法不外人情。子諫父以匡國事,可笞其態(tài),不可傷其志。’”
“如此,既全廷尉父權(quán),亦護(hù)忠直之臣。”
“哈哈哈!”始皇帝驟然爽朗大笑,“吾兒聰慧,不如就由吾兒去傳朕口諭。”
“父皇!”扶蘇頓時緊張了起來。
畢竟,那是九卿廷尉,而他還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若你去的遲了,那李鞅二十杖,可就一個不落的受完了,而那時的口諭,可就落不到半分好處,反而會令廷尉不喜,李鞅也不會領(lǐng)你情。”
始皇帝沒有半分著急的看著扶蘇。
李鞅挨不挨打,如何阻止李斯,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但是對于自己這個大秦長公子而言,卻很重要。
“兒臣領(lǐng)命!”扶蘇頓時不敢再有半點耽誤,躬身領(lǐng)命,邁著急促的腳步離開大殿。
可看著扶蘇大步流星又十分急促的樣子,始皇帝的眸光卻又漸漸暗沉了下來。
“胡亥在干什么?”始皇帝皺眉的問道。
“回陛下,胡亥公子在宮中讀書!”郎中令立刻回答。
“李鞅這頓打是免不了的,讓胡亥帶點傷藥去廷尉府中探望李鞅。”始皇帝靠在座背上吩咐。
“諾!”郎中令領(lǐng)命,卻忍不住疑惑的問道:“陛下,內(nèi)尉冒死進(jìn)諫軍功爵一案,陛下卻讓李鞅置身事外,恐怕內(nèi)尉頗為不服!”
“二十左右正是年輕氣盛之時,但軍功爵一案,不是這些年輕小輩能涉及的。”始皇帝輕聲一嘆。
“屬下明白了!”郎中令躬身一拜,迅速離去。
宮門前,此時也是圍觀人群眾多。
卑微的官員,出了宮門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就迅速的離去。
可是,御史大夫馮劫,武成候王翦,上將軍蒙武,少府卿蒙毅,少將軍蒙恬,卿大夫李信,左丞相隗狀,右丞相王綰等文武大臣全都站在了旁邊觀望看戲。
甚至,就連始皇陵監(jiān)事麃公也在場。
“哎,廷尉,三公子只是犯了一點年輕人都會犯的錯誤,小懲大誡即可啊!”御史大夫馮劫淡然一笑。
可那樣子,一點也不像是為李鞅求情,反而期待著李鞅會不會被打死。
“李兄,李鞅剛剛回國,正職年輕氣盛之時,陛下都沒有怪罪,要不算了吧!”
“如今大秦正是用人之際,你這二十杖下去,少說也得躺一月。”
左丞相懷隗狀卻是上前一步拉住了李斯,眉頭緊皺的搖頭。
的確不想看到李鞅被打,尤其是近幾個月。
李鞅雖然擅長捅婁子,但是,畢竟身居內(nèi)尉要職,對國本之爭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影響力。
不能因小失大。
“哼,廷尉要打就盡快打,而且理應(yīng)嚴(yán)懲,讓他漲漲教訓(xùn),若不然,指不定今后還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右丞相王綰趁機(jī)煽風(fēng)點火。
看李斯這態(tài)度,李鞅這頓打是逃不了了,若是能直接打廢,那李斯陣營必然失去了一個強(qiáng)有力的助力。
樂見其成。
‘哼,打,狠狠的打,最好直接打死!’麃公老態(tài)龍鐘心中冷哼,雖一言不發(fā)。
但見李鞅挨打,別提有多高興了。
廷尉,還是拎得清輕重的,不像是這愣頭青李鞅,不管不顧的捅破天。
而此時,不管旁人態(tài)度如何,李斯猶如鐵面判官的盯著李鞅,厲聲道:“李鞅,你可知錯?”
“孩兒不知錯在哪了,還望父親教誨!”李鞅倔強(qiáng)的趴在長凳上,屁股涼颼颼的,眼神里沒有半點的悔意。
這打,他心甘情愿的挨,因為李斯是他爹。
但是這錯,他半個字都不認(rèn),因為他李鞅也是大秦內(nèi)尉。
“逆子,給我打!”
見李鞅這個態(tài)度,李斯面色一沉,指著李鞅便怒氣沖沖的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