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殘魄幽影,聲喚魂歸
- 謫仙斷:貓鳴華山巔
- 魯莽的三哥
- 2918字
- 2025-08-02 10:12:42
洞庭湖底,陰寒刺骨的水牢深處。
郭婷綺漂浮在墨綠色的藥液中,周身插滿烏黑的骨針。曾經靈動的金色貓瞳,如今只剩一片死寂的空洞。雪白的皮毛黯淡無光,九條尾巴無力地垂落,被刻滿符咒的玄鐵鎖鏈緊緊纏繞。
水牢外,鬼醫佝僂著身子,枯爪般的手指撫摸著盛放幽藍蠱蟲的玉罐,發出夜梟般的笑聲:“桀桀桀…完美的‘影殺’!以九尾靈貓的強悍體魄為基,輔以老夫的‘牽魂引魄蠱’,抹去那無用的情識記憶,只留殺戮本能…溫景辭,你心上人這柄最利的刀,很快就要插進你的心口了!”蠱蟲鉆入郭婷綺后頸,她身體劇烈抽搐,空洞的眼中閃過一絲幽藍,隨即徹底歸于冰冷的麻木。
半月后,巴蜀寒江渡。
溫景辭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衫,獨立于飄搖的孤舟之上。三年了,他踏遍天涯,只為尋得鬼醫蹤跡,查清郭婷綺尸身失蹤之謎。江風凜冽,吹動他鬢角霜雪,也吹不散眼底刻骨的沉痛與執念。
突然!
一道快得超越視覺的玄色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魂,自渾濁江水中無聲暴起!寒光乍現,一柄淬著劇毒幽芒的短刃,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刺溫景辭后心!角度刁鉆狠辣,時機精準得令人窒息!
溫景辭心神劇震,倉促間擰身揮劍格擋!
“鏘——!”
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順著劍身傳來,震得溫景辭虎口崩裂,長劍幾乎脫手!他連退三步,撞碎船舷才穩住身形,胸口氣血翻涌。
襲擊者一擊不中,毫不停滯,身形如鬼魅般折返,短刃化作漫天幽藍光點,籠罩溫景辭周身要害!招式狠絕,不帶一絲情感,只有純粹的、冰冷的殺意!
溫景辭勉力揮劍抵擋,劍光綿密如網,守得風雨不透。然而對方力量、速度都遠超想象,更兼身法詭譎莫測,每一次碰撞都讓他內腑受創,嘴角溢血。更讓他心神俱裂的是——
那驚鴻一瞥間,他看清了刺客的臉!
蒼白如紙,冰冷如霜,正是他魂牽夢縈、刻骨追尋的容顏——郭婷綺!
可那雙曾盛滿璀璨金芒、躍動著狡黠與熱情的眼眸,此刻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空洞!她的動作精準、迅捷、致命,卻如同提線木偶,毫無生機!
“婷綺!是我!景辭!!”溫景辭嘶聲大喊,試圖穿透那層冰冷的屏障。
郭婷綺(影殺)動作毫無遲滯,短刃毒蛇般刺向他咽喉,眼神空洞依舊。
溫景辭險之又險地避開,肩頭被劃開一道血口,毒素帶來灼燒般的劇痛。他心如刀絞,一個瘋狂的念頭在絕望中滋生。
他不再全力格擋,反而迎著那致命的幽藍刀光,用盡平生最深切、最悲慟、最溫柔的聲音呼喚:
“婷綺——!!”
“你還記得華山的風雪嗎?記得終南山的日出嗎?”
“記得…記得那串你親手為我系上的沉香木劍穗嗎?你說…‘劍在穗在’…”
他的聲音在殺招下顯得如此脆弱,卻蘊含著穿透靈魂的力量。
“婷綺!醒過來——!!!”
就在那淬毒短刃即將刺入他心口的瞬間——
郭婷綺(影殺)的動作,極其突兀地、劇烈地一滯!
那雙空洞的、映著幽藍毒芒的眼眸深處,仿佛有堅冰在碎裂!一絲極其細微的、屬于“郭婷綺”的痛苦掙扎,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驟然蕩開!
溫景辭捕捉到這千鈞一發的凝滯,不顧一切地低吼:“婷綺!看著我!”
鬼醫的獰笑仿佛在耳邊回蕩,死亡的冰冷觸感近在咫尺。溫景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竟在最后關頭,完全放棄了防御!他張開雙臂,如同迎接一個久違的擁抱,用盡最后的氣力嘶喊:
“郭婷綺——!!!”
這一聲,如同驚雷炸響在靈魂的荒原!
“噗嗤!”
短刃,深深刺入了溫景辭的左肩胛!滾燙的鮮血瞬間噴涌而出,熾熱地濺射在郭婷綺蒼白冰冷的臉上、空洞的眼中!
那滾燙的觸感!那刺目的鮮紅!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名字!
“啊——!!!”一聲非人的、飽含著無盡痛苦與混亂的尖嘯從郭婷綺喉中迸發!
無數破碎的畫面在她死寂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華山之巔,她貓耳抖動,笑容燦爛:“溫公子,請指教!”
——江南雨巷,她踮腳系上劍穗,狡黠眨眼:“劍在穗在,不許弄丟哦!”
——冰冷院落,血泊中,她眷戀地撫摸他的臉:“對不起…景辭…生不逢時…”
“景…辭…?”一個干澀、沙啞,仿佛被砂石磨礪過的聲音,艱難地從她唇間擠出。手中的淬毒短刃,“哐當”一聲,無力地墜落在船板上。
空洞的眼神劇烈震顫,冰封的情感如火山般噴薄而出!她看著眼前被自己刺傷、血流如注卻滿眼希冀與痛楚的溫景辭,巨大的痛苦和混亂瞬間將她淹沒。
“不…不…我做了什么?!”她抱著頭,發出痛苦的嗚咽,身體因劇烈的情緒沖突而顫抖。
“廢物!竟被幾聲叫喚就破了蠱?!”一聲氣急敗壞的尖嘯從岸邊蘆葦叢中傳來!鬼醫拄著白骨杖現身,渾濁眼中滿是驚怒與惡毒,枯爪急速掐訣,催動母蠱:“影殺!給我殺了他!立刻!!”
一股撕裂靈魂的劇痛瞬間席卷郭婷綺!她慘叫一聲,眼中剛剛恢復的清明再次被幽藍的混亂與痛苦覆蓋,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手指痙攣地抓向地上的短刃。
“老匹夫——!!!”溫景辭目眥欲裂,強忍劇痛,挺劍欲撲向鬼醫!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郭婷綺!
那源于靈魂最深處的憤怒與屈辱,壓倒了蠱蟲的控制!在母蠱催動的極致痛苦中,屬于“郭婷綺”的意志如同涅槃的火焰,轟然爆發!
“呃啊——!!”她猛地抬頭,碧色的貓瞳此刻燃燒著滔天的金色怒焰,死死鎖定岸邊的鬼醫!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刻骨的恨意與清醒的殺機!
“你…該死!!!”
話音未落,她身形已如一道撕裂空間的復仇金芒暴射而出!速度快到極致,甚至超越了“影殺”狀態!目標,直指鬼醫!
鬼醫駭然失色,慌忙揮舞骨杖格擋,同時瘋狂催動母蠱!
但太遲了!
郭婷綺五指成爪,指尖縈繞著狂暴的金色氣勁,帶著撕裂一切的恨意,無視了骨杖的格擋,狠狠抓向鬼醫的胸膛!
“噗——!”
枯瘦的胸膛如同朽木般被洞穿!
鬼醫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口那只染血的、屬于他親手打造的“兵器”的手,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不甘:“不…可…能…我的蠱…”
“蠱?還給你!”郭婷綺聲音冰冷如九幽寒風,五指猛地一攥!
“呃啊——!”鬼醫發出凄厲至極的慘叫,身體劇烈抽搐,眼耳口鼻中竟鉆出數條瘋狂扭動的幽藍蠱蟲!他引以為傲的“牽魂引魄蠱”,在郭婷綺狂暴的意志和力量反噬下,瞬間反噬其主!
鬼醫的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氣,迅速干癟下去,最終化作一具布滿詭異藍斑的枯尸,栽倒在冰冷的江岸泥濘中。
江風吹散血腥。破敗的孤舟上,一片死寂。
郭婷綺踉蹌著后退幾步,看著自己沾滿鬼醫污血的手,又看看倒在船上、肩胛處血流不止、臉色蒼白的溫景辭,巨大的茫然、痛苦和后怕席卷而來。身體殘留著蠱蟲的反噬劇痛,靈魂更是千瘡百孔。
“景…辭…”她聲音顫抖,帶著劫后余生的脆弱與無盡悔恨,一步步走向他,淚水終于決堤,“我…我傷了你…我…”
溫景辭不顧傷痛,掙扎著起身,用盡力氣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他的聲音嘶啞哽咽,卻帶著失而復得的巨大震顫和狂喜:
“不…不是你…婷綺…歡迎…回來…”
“回來了…就再也…不許走了…”他一遍遍重復,滾燙的淚水混合著肩頭的鮮血,染紅了她殘破的玄衣。
郭婷綺在他懷中顫抖著,感受著那熟悉又陌生的懷抱和溫度,屬于“郭婷綺”的情感徹底沖垮了堤壩。她反手死死抱住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將臉深深埋在他頸間,泣不成聲:
“不走了…景辭…死也不走了…”
殘陽如血,染紅了滔滔江水。破舟隨波飄蕩,載著兩個傷痕累累、跨越生死再度相擁的靈魂。
江岸上,鬼醫的枯尸逐漸被渾濁的江水吞沒。然而,黑暗的蘆葦深處,一雙陰冷的眼睛,正無聲地注視著江心相擁的二人,悄然隱去。
風暴,并未結束。但此刻,他們唯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