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間老樹上有時會長出一個個球形的樹癭。樹癭有大有小，因為木質細膩，形狀也千奇百怪，向來是收藏者的珍物，一直以來都有不少用樹癭制成的器具。有個叫尚開江的，家里頗有點錢。他有個愛好，就是收集細木家具。中國的家具分蘇、京、廣、晉這四作，各有特色。有一次，他收到一張小茶幾。茶幾并不大，不是什么古董，只是新貨，但很有特點，是用一整個樹癭削去頂端制成的。以前樹癭大抵用來做碗、碟一類，這么大的極其少見，而這茶幾表面光潔如玉，木紋清晰如刻，瓷器擱上去有種清越的撞擊聲。尚開江對這茶幾愛如珍寶，平時常坐在跟前喝茶，覺得是種無上的享受。

有一天喝茶，不小心把茶杯倒翻了，茶水全潑在幾面上。本來這也沒什么大不了，尚開江拿了塊抹布擦了擦。誰知一擦之下，卻發現茶幾面上的木紋竟然變了。仔細一看，只見那些原本圓圓的年輪紋路變得扭曲起來，已經依稀有個人臉模樣了。他感到很奇怪，因為老木由于年輪眾多繁密，剖開后花紋會極為復雜，有時會像一張人臉，被稱作“鬼面紋”。但這茶幾是用樹癭做的，樹癭雖然也有年輪，可卻是樹木很老后才能長樹癭。長成后樹癭里的年輪每年增加一條，因此年輪往往都是圓圓的不會復雜，這茶幾上的木紋只不過五六圈而已，說明長出來也只不過五六年。開始他并沒有多在意，可是過了幾天，這張人臉越來越清晰，眼耳口鼻都已能看清了。鬼面紋只是依稀像人臉，哪里會如同這樣子的？而且看上去這張人臉是一副痛苦恐懼之極的表情，活像一張恐怖電影截圖，看了便讓人不舒服。以前坐在茶幾前喝茶是享受，現在卻實在是種受罪。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就去找那個賣家。這賣家是他朋友，以前也買過不少木器，聽說有這種奇事，便說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說不定是有人跟他開玩笑，先在茶幾面上畫了一張臉，再涂上一層其他顏色。現在面上的顏色掉了，便露出這張臉來了，把茶幾面上再打磨掉一層試試。誰知不打磨還好，一打磨，這張臉越發清晰，看樣子真是這樹癭本來的紋理。

這件事太古怪了，尚開江和那個朋友便拿了茶幾一路問下去。好在這種貴重東西比較好查，而且這么大的樹癭相當難得，人們都記得清楚。一路查過去，發現這樹癭是從某地收來的。那地方并不很遠，于是兩人就帶著茶幾去了一趟。到了那村子，找了個老年人一問這事，那老年人也很奇怪。等讓他看了茶幾，那老年人一見便失聲叫了起來：“這不是吳大本嗎？”原來吳大本是村子里一個村民，幾年前突然失蹤了。因為這人一直跑外面做生意，所以開始人們并不在意，過了幾個月后吳大本的妻子說丈夫一直沒音訊，到處打聽，才發現吳大本居然早就不見影子了，而這樹癭正長在吳大本家門外一棵大樹上。說起這樹癭也很奇怪，長出來并沒幾年，算了下，正是吳大本失蹤那年才長出來的。因為長得特別大，特別快，所以也就是今年有人來村子里，向村里買了后割走的，并沒想到樹癭里居然有吳大本的臉。尚開江和朋友去看了看那棵割下樹癭的樹，是棵極大的古樹，但也僅僅是大而已，并沒有別的怪異。尚開江也去吳大本家看了看，只是尋常的村屋，問了吳大本的妻子，說吳大本這人有幾個錢，平時好尋花問柳，但也沒別的奇怪地方。尚開江覺得這事實在太古怪，便發個狠，把這茶幾對剖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當地就有木材加工廠，當切割機切到一半時，尚開江發現切出的木屑中夾雜了不少灰白色的粉末。等一切開，發現這樹癭當中竟然包了一個顱骨。于是他們報了案，經過檢測，發現這顱骨正是吳大本。

吳大本的頭到底怎么會到樹癭里去的？這件事轟動一時，不僅村子里在說，許多小報也報道了這件怪事。過了一陣，吳大本鄰居的妻子突然去公安局自首，說是自己丈夫殺了吳大本。原來吳大本這人很不檢點，仗著有幾個錢，搭上了鄰居的妻子。這事被鄰居發現了，忍不下這口氣，便趁吳大本有一次偷偷來他家時把吳大本殺了。那時鄰居家里養了不少豬，吳大本的身體便剁碎了煮在潲水里喂了豬，只有一個頭不好處理，那鄰居便埋在了樹下。吳大本失蹤后，他妻子報了案，公安局也來查過，當時那鄰居怕風聲緊，想把人頭掘出來處理掉，沒想到偷偷掘了幾次，人頭卻不翼而飛了，還以為被野狗刨出來叼到哪兒去了，驚嚇了好一陣，后來見風聲過去才緩過來，卻總想不出吳大本的人頭到了哪里。樹癭長出來時，村子里人人都嘆為奇事，鄰居見樹癭圓圓的活像人頭，看了就害怕，一直都繞道走，等樹癭被割掉后才算平靜。本來幾年過去了，想想這事也該了結，沒想到尚開江帶著那樹癭居然回來了，而且樹癭里還有吳大本的樣子。等人們說樹癭里發現了吳大本的顱骨，他再也撐不下去，精神徹底崩潰，便叫老婆去公安局自首。

樹癭的生成原因一直沒有定論，有人說是由于樹身的傷口受到細菌感染，病變后形成的。一般來說，樟樹、榆樹、楠樹、柏樹、柳樹和樺樹都比較容易長出樹癭，其中以楠木的樹癭最為貴重，可以開出相當大的板材。至于吳大本的人頭原本埋在樹下，但那樹癭卻長在樹身上，而且長得那么快，有人說那是吳大本冤魂不散引起的，但這當然只是迷信說法，真正的原因誰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