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隱的手沒入眼球的剎那，身體如被撕裂。黑血從鱗片縫隙滲出，又被皮膚吸回，經(jīng)脈像被火線灼燒。他的意識在潰散邊緣，卻仍能感知到左臂黑印的震顫——不是恐懼，是回應(yīng)。源初之眼在他掌心劇烈跳動，仿佛一顆活的心臟，而黑印玉牌自他心口猛然飛出，貼附于掌背，與眼球融合。

一道旋轉(zhuǎn)的金色鎖鏈陣在掌心成形，光芒刺破核心空間的死寂。鎖鏈如活物般延伸，瞬間貫穿空間裂隙，將那團(tuán)蠕動的黑色肉瘤——虛噬者的本體——硬生生拽出。

虛噬者落地時化作江隱前世的獄卒模樣，披著銹色囚衣，臉上裂開一道縫，露出森白牙齒。他低聲說：“你終于回來了。”

江隱沒有退。他舌尖一咬，血珠濺在黑印上，金紋驟然暴漲。鎖鏈陣收緊，將虛噬者釘在半空。試煉開啟。

第一重關(guān)，是“噬”。

幻境降臨。他站在光墟城廢墟之上，蕭晚倒在血泊中，命格紋正從她耳垂斷裂處緩緩剝離。那條銀線飄向他，像在召喚。黑印躁動，本能驅(qū)使他張口——吞噬，就能獲得力量，就能活下去。

他沒有閉眼。他抽出“暗燼”殘柄，反手刺入左肩。劇痛炸開，神志一清。他盯著那條命格線，聲音嘶啞：“我不吞她，我護(hù)她。”

命格線在空中停頓一瞬，隨即崩解成光點，散入風(fēng)中。第一關(guān)破。

第二重關(guān)，是“贖”。

陳礫坐在殘破的石階上，左眼罩完好，手中七枚銅錢一枚枚拋起又落下。他抬頭看江隱，聲音平靜：“你說你是救世主，那你救過誰？雷嗔？我？還是她？”

江隱跪下。膝蓋砸在碎石上，發(fā)出悶響。他將左手按在心口，黑印金紋逆流而上，滲入心臟。他低聲道：“我贖不了所有人，但我贖自己。”

陳礫笑了。銅錢一枚枚碎裂，化為灰燼。他抬手，指向江隱身后：“那你身后這些人，又算什么？”

江隱沒有回頭。他知道那是幻象，是虛噬者用記憶編織的刀。他閉眼，再睜，瞳孔已全金。第二關(guān)破。

第三重關(guān)，是“斷”。

他看見自己站在倒懸古城頂端，七道鎖鏈穿脊而出，釘入地脈。蕭晚與陳礫在他腳下化為灰燼，風(fēng)一吹就散。他自己，已成虛噬者，黑色肉團(tuán)在胸腔跳動，不斷吐出猩紅舌信。

“你已經(jīng)完成了輪回。”那個“他”說，“你本就是容器。”

江隱低頭，雙手猛然撕開胸膛。血肉翻卷，黑印懸浮而出，通體漆黑，金紋如脈搏跳動。他盯著它，像在看一個老友，一個仇敵，一個自己。

“斷的不是緣。”他聲音低沉，“是命。”

他將黑印狠狠砸向地面。鎖鏈陣轟然重構(gòu)，由外縛轉(zhuǎn)為內(nèi)鎖，金紋倒流，纏繞虛噬者本體。

虛噬者怒吼，形態(tài)崩解，又重組為初代掌門的模樣。他伸出手：“孩子，回家吧。”

江隱沒有猶豫。他放棄防御，任由那股同化之力涌入識海。意識被吞噬，記憶被翻攪，他看見自己一次次輪回，一次次被選中，一次次成為容器。每一次，都是以“善念剝離”為始，以“鎮(zhèn)淵”為終。

他沉入最深處。

在識海盡頭，他找到一縷殘存的意志——初代掌門的執(zhí)念。那聲音低語：“歡迎回家。”

江隱笑了。他反手握住暗燼殘柄，將黑印按向那縷意志。不是吞噬，而是注入。他將自己的靈力逆向灌入黑印，再由黑印反向注入虛噬者核心。

“逆噬。”他喃喃，“以我為餌，反噬你。”

虛噬者本體劇烈震顫，黑色肉瘤表面裂開無數(shù)口子，黑血噴涌。江隱的皮膚開始龜裂，血液逆流回經(jīng)脈，靈力瘋狂消耗。他右臂抬起，掌心凝聚黑金鎖鏈，纏繞殘柄，凝成一柄虛影長刀。

他低吼：“這一刀，斬你，也斬我！”

刀光出。

沒有聲響，沒有波動，只有一道黑金交織的斬線，貫穿虛噬者心臟。肉瘤瞬間崩解，黑霧四散，又被鎖鏈陣強(qiáng)行收束。虛噬者發(fā)出凄厲哀嚎，聲音在空間中回蕩，最終化為一句低語：“你……終究還是……成了我……”

江隱單膝跪地，殘刀拄地。他喘著氣，左眼已完全失明，右眼金紋凝固如鎖。他抬起手，摸了摸左臂——鱗片仍在，但不再蔓延。

黑印玉牌從他掌心浮起，化為一道長鏈，欲將他釘入地脈。他猛然張口，咬碎玉牌。源初之眼嵌入碎片之中，金光暴漲。

鎖鏈倒轉(zhuǎn)。

長鏈纏住虛噬者殘魂，將其拖入倒懸古城廢墟深處。一聲巨響，古城崩塌，塵土掩埋一切。

江隱倒下。

他仰面躺著，右眼映著殘光。嘴角揚(yáng)起，像在笑。他抬起右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左臂黑印。那里不再跳動，安靜如死。

“老子……自己救自己。”

他閉上右眼。

片刻后，又睜開。

瞳孔深處，金紋微微一動。

他撐起身體，左手撐地，右手抓起暗燼殘柄。刀尖點地，支撐他站起。他低頭，看著掌心殘留的玉牌碎屑，輕輕一吹。

碎屑飄散。

他邁步，向前走了一步。

地面輕微震動。

他停下。

低頭。

腳邊，一枚銅錢靜靜躺著，表面鎖鏈紋清晰可見。那是陳礫最后按下的那一枚。

江隱蹲下，右手顫抖著伸向它。

指尖即將觸碰到銅錢邊緣時，地面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黑霧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