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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濫觴

晉珩支起竹簾,刺目的晨光漏了進來,他定神朝窗外望去,院中桑葉隨風輕擺,遠處的山間還氤氳著淡淡的山氣。

自從那日下了水,回來他便染了風寒,這一病便是三日,幸好家中藥櫥還余了些桂枝和芍藥,熬做藥湯連服了三日,到今天終于見好。

父兄顧念他的病情,把簾子掩著,好讓他多睡會,可晉珩周身酸痛,睡得本來就淺,加之院里嘈雜的說話聲,他索性坐起來,側耳去聽那說話的內容。

“幺叔,我昨日朝玦兒提的事,你覺得可妥當?”

發問的這聲音低沉嘶啞,一聽便是當今云溪的村長,韓賢林。

“咦,賢林可是交代過什么?”

“那小子玩心重,忘性大,定是把你交代的事忘了去,你待我把他抓來收拾收拾。”晉全言罷,竟真的四處張望起來,然后順手抄起屋角的笤帚,作勢要去院外尋那晉玦。

“無妨,無妨,我再同幺叔說也是一樣。”韓賢林擺擺手,把晉全攔住,他語氣雖然和緩,可眉間卻含著幾分慍色。

‘前日我遣人來問,吃了閉門羹不說,昨日在田間遇著晉玦,親口把話說了一遍,左右也沒等來答復,今天自己一早便堵在門口,這老小子竟然和自己裝傻充楞起來,不過一條魚兒的事,竟要這般怠慢。’

晉全見脫身不得,便也站定回來。

韓賢林所為何事,他豈能不知?不過就是為了晉珩抓回來的那條魚王罷了!

說起那金鱗,倒是頗為神異,自家珩兒當日受了風寒,父子三人也就無暇去管它,只把它丟在廢棄的水缸里,待到回過神準備宰殺時,卻發覺這魚兒鰓絲處的傷口竟已然愈合了,通身金鱗竟比剛撈上來時還要锃亮些。

晉全遂一時打消了宰殺的念頭,父子三人一商量便把那魚兒養了起來。

當晚的魚王湯換成了白鯽,那日聞訊趕來的村鄰里便有人覺得心里不平,有心把那魚兒的神異夸大了幾分,傳到韓家人的耳朵里了。

韓家是云溪村的大戶,世代憑著人望,把持著村正一職,難免生了跋扈的性子,這回三番兩次前來,不過就是想強要這條魚王罷了。

若是別家,韓家大不會做的這般客氣,或求或買,總能賺了去。

可憑著晉韓兩家祖上的淵源,這韓賢林也得按著族里的輩分,喊晉全一句幺叔,放下架子自己親自來討要。

可這魚兒,晉家自然是不愿給的,但又不想太損了這初掌村事的韓賢林面子,故只一味把話岔開,只待韓賢林再拉不下臉,自然斷了念想。

“這般又要入夏了,左右一個旬日,便又到了那上宗仙使臨凡收取仙稅的日子了,這三年我初掌村事,村中的靈米收成欠佳,這些幺叔也是知道的。”

那韓賢林見晉全站定,便把一早打好的腹稿逐句陳述出來。

“雖然這三年的仙稅堪堪足了額,要奉于仙使個人的耗羨卻有些捉襟見肘了,故而侄子便想拿些珍奇的物事充充數。”

還未等韓賢林說完,晉全便托著韓賢林的手,真切道:

“這般涉及上宗的大事,村長你一人做主便好,我晉家向來是不摻和的。”

韓賢林知道晉全還在拿話堵他,卻也不惱,只按下晉全的手,接著道:

“幺叔怎么也是仙蔭之后,我初掌村事合該來找幺叔討教一二,再說尋常的珍奇物事哪里入得了仙使大人的眼,眼看著這日子將近,我實在愁的茶飯不思,卻偶然聽聞珩兒把那河里的魚王撈了上來?”

“也不過比平常魚兒大上幾分,無甚稀奇。”

“幺叔又何必唬我,那魚兒我年輕時也是下水見過的,我還聽聞那魚兒被珩兒撈上來時已傷得快死了,在缸里養了兩日,竟起死回生了。”

“這般神異物事,若能獻給這上宗仙使,說不好能為我云溪免去幾年的稅款,再者,也不負晉家這仙蔭門楣嘛。”

晉全聽著韓賢林絮叨不停,到頭來,討要這金鱗也就罷了,竟然連個價碼也不出,只堆著些空口白話來唬騙。

晉全被這伎倆挑弄出幾分火氣,面上卻還是含笑道:

“是那好事人虛傳的神異罷了,只怕到時承到仙使面前,反要怪罪我等隨意拿些鄙陋的物事去糊弄他,平白遭了怪罪。”

“幺叔言重了,我韓家自有法子評判這魚兒的神異,如若只是一般俗物,便在那臨凡宴上,當一份主菜撐撐門面,這幾近三尺的魚兒,向來也是不多見的。”

韓賢林見晉全含笑望著他不語,估摸著晉全能用的理由都被他堵了去,一時已經不好回絕,他狡黠一笑,當即決定趁熱打鐵。

“這樣,我卻也不虧了幺叔,三錢銀子如何。”

晉全卻依舊含笑不語。

“五錢。”韓賢林咬咬牙,這價錢換成米糧也夠晉家三人數月的口糧了。

“不賣。”

晉全的笑陡然變得陰鷙,眉宇中的兇相把韓賢林驚得一凜。

“這魚兒是珩兒撈上來的,怎么處置我自然是聽他的,眼下他風寒未愈,還躺在病榻睡著,賢林你這個做族兄的,不關心關心他的病況,只一味討要這魚兒,說出去也不甚好聽吧。”

晉全只冷厲了這么一句,便又和悅低順道:

“不若等珩兒醒了,由他處置,珩兒向來聰慧,想必會明事理的。”

“你……”韓賢林被晉全一瞬的狠厲驚出幾分怯色,這才想起這位只大他幾歲的幺叔,年輕時也是徒手擒殺山狼的狠辣角色,只是早年喪妻毀了心氣,這些年獨自將養兩個孩子,才倦出一身老態。

驚怯之余,又是羞憤涌了上來,他如今怎么也是一村之長,怎么能在勢頭上輸了去。

只冷冷一笑,把話鋒稍轉。

“既然這樣,便等珩兒病愈,不過這次來卻還有一事。”

“哦,且講。”

“晉家是仙蔭之家,按成例這仙稅本是不需繳取的,可年前我整理父親的遺物才發現,這般優待實則只管得上五十年,這些年晉家的份額都是我父代繳的,今時便應是我分內的責任,只是今年韓家收成亦是不好,還請今年起,幺叔按照份額繳取吧。”

“此前缺漏的份額,我便也先不為難幺叔了。”

韓賢林丟下一句話,也不等晉全回應,徑自拂袖去了。

望著韓賢林離去的身影,晉全心緒頗為復雜。

一來,這般仙稅之事,韓賢林自然不會拿來充面子信口開河,只是此前韓家竟從來沒提過,一時讓他也有幾分意外。

二來,晉家空有這仙蔭之名,傳到他手上已經頗為拮據,這時陡然多了一份仙稅的開支,著實有些捉襟見肘。

三來,韓家行事愈發專橫,他們越想要,這金鱗便更不能交付出去,以肉賄狼,能得幾時安寧?可這次雖然擋了回去,下次又待如何。

他在院子里左右踱了幾個來回,竟不自覺繞到了后院。

他抬眼去看那養著金鱗的水缸。

卻看見晉珩正把那魚兒按在地上,一手提著剛磨好的屠刀望著他。

只陰惻惻道:

“真叫他韓家做慣了癡心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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