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繼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生怕一個沒忍住就笑出聲來。

竇希望見呂繼這副狼狽模樣，心中輕蔑更甚。

臉上卻恰到好處地掛起一絲憐憫和不忍，“哎！孩子，不是叔叔說你……你這可是串貨……懂嗎？不但會害了自己，連給你供貨的人也得跟著……”

呂繼心里狂罵：狗賊！占便宜沒夠是吧？你算哪門子叔叔，老子是你爺爺！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爺爺和老子輩分也對不上，于是掐大腿的手更加用力了。

力道是加足了，效果卻似乎不大。呂繼的臉憋得通紅，連身體都開始微微發抖。

竇希望見狀，以為呂繼是被自己嚇住了，盡量放緩了語氣，“這樣吧，叔叔吃點虧……你手上還有多少貨，都轉給叔叔好了。”

呂繼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冷笑：這虧你怕是吃定了。就看你吞不吞得下。

“呂繼……你搞清楚狀況，我現在是在幫你！”竇希望猛地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串貨有多嚴重？……罰款都是小事，搞不好人都得進去！”

呂繼在心里給他點了個贊：這牛逼吹得，自己都快信了吧？就算惡意串貨，頂多是民事糾紛，沒聽說過民事糾紛直接量刑的。

他感覺火候差不多了，便擺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說：“我手上還有不到900條現貨……另外，上家說九月之前最多還能供五萬條現貨。”

“多少？”竇希望噌的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你說還能供五萬條？”

“我……我把所有貨都給你……后面的貨也不要了。我530拿的貨，原價給你！我……我不想進監獄。”呂繼很想擠出幾滴眼淚，無奈實在做不到，只好別過臉不去看竇希望。

“為什么不要了！”竇希望沖著呂繼嚷道。

隨即似乎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忙找補說：“我的意思是……意思是……嗨！這么跟你說吧，現在這種非常時期，人家調貨也不容易，你要是突然不要了，可能會給人家造成損失，影響不好。”

呂繼暗暗松了口氣。說實話，他比竇希望還怕對方演砸了。真要遇到那種穿幫的場面，他非得哭暈在廁所不可。好不容易搭好了戲臺，就等著看好戲呢！結果，“吧唧”一聲演砸了，這找誰說理去？

好在竇希望還算有點急智，這理由雖然漏洞百出，但忽悠一個高中生應該是夠了。

要不怎么說重生爽呢？這差異化視角，看到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要是能重生回幼兒園那會兒，搞不好還能去女澡堂開開眼界呢！

“可是……可是我沒有錢了。”呂繼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現在的情況叔叔你肯定知道的……都是款到才發貨啊！”

這次竇希望沉默了，似乎在心中盤算了許久。

呂繼則在心里祈禱：為了幾個臭錢，我叔叔都叫了。是吃肉還是喝湯，就看這一哆嗦了。

終于，竇希望的理智還是被貪婪打敗了。他試探性地提出以500的單價預定這批內存。

呂繼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暗忖倒是小瞧了這只老狐貍。真要一口答應下來，這么久的運作肯定白瞎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呂繼直接開口拒絕。“我覺得上家肯定有辦法處理這批內存的。”

竇希望這種試探，是商業談判中的一種基礎手法。

當交易存疑時，報一個相對不合理的價格，觀察對方的反應。

所有商品都有成本，如果對方直接忽略成本，那大概率就有問題。

商業行為的最終目的都是賺錢，所謂的薅羊毛，不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把戲。

呂繼則選擇以退為進，直接表示不做這單了，反而更能穩住對方。

其實呂繼這套計劃，也并非天衣無縫。其中任何一個漏洞爆發，都可能讓他滿盤皆輸。

也只有重生者，才能制定并實施這樣的計劃。

首先是商業欺詐風險。

即便以串貨為借口規避了貨源來路，真要完成交割時，竇希望大可以向上游渠道商投訴串貨。

千十條內存問題不大，但足足五萬條必然涉及天價賠償。

當然，這也是竇希望的依仗，除非呂繼卷錢跑路，否則這批貨一定能溯源。

但呂繼知道，八月底時內存已經產能過剩。只要合同不提及具體貨源，就可以完美規避商業欺詐的風險。

甚至到時候，各大分銷商還會搶著供貨，畢竟五萬條內存絕不是個小數目。

資金也是個比較大的問題。

雖然希望電子去年的公開財報顯示其營業額達到了3.1億人民幣，但真讓竇希望馬上拿出三千萬現金，估計還是有難度的。

營業額和流動資金是兩碼事，很多年營業額超百億的企業，也未必能立刻拿出一個億的現金流。

這幾個億幾個億的聽起來挺唬人，實際上就算計劃一切順利，呂繼最多也就能搞到四五百萬的樣子。

那種隨隨便便掙一個小目標的操作，仔細想想根本不可能存在。

所以呂繼壓根沒打算全額收取竇希望的貨款，只要收到足以支撐效益的定金就行。

隨著內存價格的崩盤，竇希望必然只能毀約，到時候這筆定金，自然就歸呂繼笑納了。

畢竟僅靠一個地市及其周邊的市場，根本不可能消化五萬條內存。

其實只要竇希望要求驗證貨源，呂繼的所有部署就會瞬間崩盤。

但呂繼早就安排了“串貨”這個借口——只要對方要求驗貨，他馬上就能喊“有內鬼，終止交易！”

當然，如果竇希望不貪婪，一切問題自然迎刃而解。但他真能做到嗎？反正呂繼是不信的。

離開辦公室時，竇希望讓呂繼聯系上線，問問單價能不能定在520元。

呂繼卻知道這波穩了。只要堅持不講價，成交是遲早的事。

剛出樓門，武幼儀就把呂繼往“人跡罕至”的拐角拽。

呂繼還以為她真要跟“兄弟”來一發，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看見武幼儀虎著臉，固執的把一把錢塞到他手里時，他才驚覺剛才辦公室里的對話，可能嚇著“自家兄弟”了。

他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卻是感動。尤其看見她那雙略顯“男孩子氣”的手里，那疊有零有整的現金，差一點，就沒忍住擁抱她的沖動。

“放心吧，我是騙那個老登的。”呂繼把前因后果簡要復述了一遍。

待到武幼儀臉上重新泛起笑容，他才又補充了一句，“兄弟我有的是錢，走，咱們現在就吃哈根達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