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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魔幻主義

“為何穿成這樣?”

弗朗茨好奇。

“為我的國家哀悼。”

她說的國家肯定不是現在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而是已經被共和國宣布廢黜的法蘭西第二帝國,還好不是拿破侖三世死了。

“聽說您堅持要見我。”

歐仁妮皇后跟兒子逃到了英國,英國人對他們還算禮貌,給與了良好的照料。不知道為什么這女人找上了奧地利大使,要通過大使約見弗朗茨,這次大使趁著來巴黎復命,經過弗朗茨同意,將她帶了過來。

“是的。我謙卑懇求仁慈的奧地利皇帝,哈布斯堡的統治者垂簾,幫幫我和我的孩子,幫幫我的國家。”

“你是想復國?”

幫法國,歐仁妮沒那個心,他的孩子和她的國家都不是現在這個法國,那意思就很明確了,她想讓她的孩子復辟。

“是的。”

“現在這形式,恐怕很難,也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不。您一定可以。您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威的人。”

歐仁妮突然抓住弗朗茨的手。

弗朗茨苦笑道:“已經不是了。世界變化很快。曾經的波拿巴家族才是最有權威的人。可現在是普魯士的國王。你可以去找普魯士人試試。”

歐仁妮搖搖頭:“野蠻的普魯士人是不會放過法蘭西帝國,不會放過波拿巴家族的。”

看著她失落的神色,我見猶憐。

弗朗茨給她出了個主意:“能決定這件事的不是我,不是奧地利帝國,而是法國,是法國人民。我相信法國人民不會忘記波拿巴家族的,只是現在拿破侖四世尚未成年,法蘭西帝國又遭遇恥辱的慘敗,恐怕法國人民一時之間充滿憤怒,還不到接納波拿巴家族的時候。”

歐仁妮臉上露出恨意:“都怪波拿巴,他為什么不去死!”

拿破侖三世如果選擇了自殺,對歐仁妮母子來說,倒是一件好事,當然,只是壞事中的好事,最好的當然是拿破侖三世爆種,直接打爆了普魯士大軍,其次是拿破侖沒死,返回了巴黎。可惜那時候眼前這個女人不讓她的男人回去,而她卻沒有當好那個家。

“請您冷靜一下。我對拿破侖三世陛下的遭遇深感同情,雖然我們之前還是敵對狀態。可現在嗎,我們又有了共同的敵人。”

法蘭西共和國就是這個敵人。

“是的。您說的對。您能幫我嗎?您能幫我的,對嗎。”

歐仁妮一臉懇求,她皮膚蒼白,卻不病態,只是有些疲憊,看到她無助,沒來由讓人心軟。尤其是她還穿著黑紗,人言女要俏一身孝,不知道為什么弗朗茨想到了許久未見,只通過電報聯系的茜茜公主,他的皇后。記得第一次見茜茜公主的時候,她也是這身裝扮,正在服喪。那時候茜茜公主才十五歲,自己只看了一眼,就無法控制自己,第一次強硬的違背了母親的意愿,沒有向同來的茜茜公主的姐姐求婚,而是表態如果不能娶茜茜公主,寧可一輩子不娶。有些女人,就是能讓人一眼難忘,一眼萬年。

歐仁妮顯然也是這種女人,能跟茜茜公主并列歐洲雙姝,靠的不可能只有美貌,還有無與倫比的氣質,她在現在這種狀態下,依然像畫中一樣,帶著永恒的藝術質感。當然,如果兩人不是皇后,也不會有現在的盛名,可光靠權勢是絕對做不到的,因為比她們有權勢的女人不是沒有,維多利亞女皇才是最有權勢的女人,可她是一個矮胖子,從沒人去奉承她的美貌,因為人都是長眼睛的。所有人都說她們美麗,她們確實很美麗,名不虛傳。

“請您放心。我可以承諾,您的孩子,拿破侖四世皇子,如果有朝一日需要得到幫助,我會盡我個人最大的能力去幫助他,直到他得到他應得的。”

弗朗茨做出了個人最大的承諾,但也僅限于個人,而不是他的國家。

可歐仁妮顯然沒有領會話里的含義,她眼神中流露出抓住救命稻草的希望之光。

“真是太感謝您了。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的慷慨,我——”

她的眼睛看向弗朗茨,視線交錯,頓時臉紅的錯開。

一瞬間弗朗茨懂了,心跳了一下。他其實并沒有想過跟這個女人怎么樣,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歐仁妮的決心,想到了拿破侖三世那天晚上喝醉的時候跟他說過的很多關于歐仁妮的美好。

他心動了,挑了下歐仁妮的下巴:“你就是上帝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一夜春宵,打開這個禮物后,弗朗茨發現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倒是很有新鮮感,因為歐仁妮很緊張,一直在顫抖,仿佛用盡了力氣在對抗著什么

第二天,歐仁妮跟雷希貝格一起回倫敦了,她似乎就是專程來找自己的,并沒有其他行程。確實,她一個女人,行動并不是那么方便。身份又敏感,一舉一動都要小心。巴黎她能依靠的,或許還真的只有弗朗茨。

巴黎的共和派肯定靠不住,凡爾賽的普魯士國王更不會幫助一個波拿巴家族的人。

曾經,拿破侖橫掃歐洲,靠著軍事力量,肆意劃分歐洲版圖,將拿破侖家族的男人送到其他國家當國王,引發了第三、第次反法同盟戰爭。第三次反法同盟戰爭中,普魯士被法國擊敗,被迫跟法國結盟,拿破侖許諾將英王領地漢諾威交給普魯士,戰后卻違背諾言;讓普魯士在第四次反法同盟戰爭中又站在了法國的對立面。

拿破侖不為自己違約在前,想用漢諾威為條件和英國和好,反而覺得普魯士言而無信,朝三暮四。于是這次戰爭中,法軍幾乎摧毀了普魯士。并將戰爭推進到了俄國邊境,逼迫沙皇在界河上跟他簽約。

當時,法軍已經占領了整個普魯士,普魯士國王像個奴仆一般趕去了俄國邊境,希望拜見拿破侖,卻始終得不到召見。拿破侖對沙皇倒是非常客氣,這是一個只尊重實力的男人,俄國士兵展現出來的勇氣讓他產生敬意,加上沙皇龐大的國土和人口,才會給沙皇禮遇。而普魯士在他眼中,根本不值得一點尊敬。直到一次他跟沙皇喝醉,普王才找到了機會求見。結果拿破侖當場像訓斥仆人一樣訓斥普王,揚言普魯士已經不復存在。還是在沙皇的求情之下,答應保留普魯士。

但保留多少,得看拿破侖的心情。當時的普魯士國王,手里已經沒有任何籌碼,整個國家被占領,拿破侖的大軍只用了一場耶拿會戰,就幾乎殲滅了普魯士軍隊主力,然后自西向東,殺穿了整個普魯士。普王國土淪喪,此時身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他美麗的王后。恰好,拿破侖好人妻,有歐洲曹賊之稱。

之后就傳出了普魯士美麗的王后跟拿破侖的緋聞,據說每次拿破侖滿意之后,要賞賜王后的時候,王后都會嬌滴滴討要城市,今天說她想要柏林,明天說她想要柯尼斯堡,最后在王后的辛勤努力下,普魯士保住了一小半國土,這才有了后來翻盤的機會。

至于拿破侖跟王后到底有沒有什么,毋庸置疑,因為拿破侖曾帶著王后出現在他的軍官面前,并介紹說“這是我的女人”。

普魯士王室面對波拿巴家族有如此屈辱的歷史,他們怎么可能幫助波拿巴家族在法蘭西復辟呢,尤其是歐仁妮一個女人前去求助,很容易刺激起普魯士國王心中的恥辱感,更不可能答應。

王后走的第二天,倫敦會議就有了結果。在普奧堅持下,有維也納體系背書,各國終于支持了奧地利的訴求。

這個訴求背后,是列強利益的一致。

當在法理上無法辯贏奧地利代表后,意大利代表最后甚至拿出了民族統一等說辭。

奧地利代表則義正言辭的說出了一句話:“領地,是一個基于權力的法律概念,如果歐洲每個國家,都用塑造出來的所謂民族概念來肆意重新劃分版圖,則歐洲的和平將永遠不會出現。”

這句話瞬間將英國、俄國拉到了一起,因為這兩國也是多民族國家,英國近的有愛爾蘭問題,遠的有廣袤的殖民地,受革命氣氛影響,愛爾蘭人一直早鬧,殖民地倒是安靜,可誰能保證不會再出現一個北美殖民地呢。俄國更不用說了,境內生活著數不清的民族,全都靠強壓控制,被稱作民族的牢獄。

如果意大利人可以用民族身份認同這個理由劃分版圖,統一或者獨立,這都不是英俄能接受的,意大利人可以,波蘭人也可以,烏克蘭、芬蘭、克里米亞豈不是都要跳起來,那樣俄國就要被拆分了。

基于同樣的利益,產生了同樣的立場,幾個大國最后發現,還是維也納體系靠譜,那數百份條約構成的體系,是一次最好的劃分,當初的那些人,梅特涅、塔列朗,可都不是等閑之輩,劃分疆域的時候考慮的夠全面,花費了一年多時間才達成所有條款,這才是一次嚴肅的,負責任的領土劃分。而不是拿破侖式的。

條款擬定,作為倫敦公約的附屬條約,可是意大利人不肯簽字。法國人也沒簽字,跟意大利的原因不同,法國現在還沒有資格簽字。

法國人要來的前提,是選出新的合法政府。現在的臨時政府自稱國防政府,性質上是一個非法的政變政權,目前除了美國和奧斯曼帝國之外,還沒有一個歐洲列強承認他們。美國承認是因為美國也是共和制,奧斯曼帝國則是惹不起法國這種歐洲列強,被打怕了,如果此時去找大清承認,大清也會認的,只是大清連小孩桌都上不了,法蘭西共和國根本不會通告大清,也不會爭取大清的承認。

比如此時,弗朗茨就見到了一臉懵逼的大清權貴,他根本不知道法國改朝換代了。

完顏崇厚,奉命出使法國,來向法國進行屈辱的道歉,可他在馬賽等了兩個多月,不知道該向誰道歉,結果碼頭上來了一群外國兵。

崇厚通過幾道翻譯跟登船檢查的士兵進行了溝通,產生了強烈的興趣,一番嘗試,竟獲準來巴黎覲見他們的國王。

弗朗茨看著一臉富態,穿著滿清官府的大胡子,他不由驚嘆于法蘭西的魔幻。眼前這位八旗大爺,是因為去年夏天發生的天津教案來道歉的。起因是老百姓對洋人、洋教不了解,不信任,坊間充滿了各種怪誕傳說,比如洋教拿小孩做藥引,魔幻程度比如今的巴黎不遑多讓。滿清官府處理不當,引起百姓和洋人的矛盾,法國領事態度蠻橫闖入教堂,公然拔槍射向負責處理此事的崇厚,崇厚嚇的躲在內堂不敢出來。因為法國領事殺了他也就白殺了,朝廷可不敢讓法國人道歉。

可沒想到那位法國領事出了教堂,面對外面的天津百姓也那么橫,開槍射擊天津縣令,打中了看熱鬧的群眾,老百姓被激怒了,一哄而上打死了法國領事。

領事被殺這種事,道歉倒也應該,哪怕是美國總統都得道歉。但對此時的大清來說,這可是天塌了的事情。甚至比割地賠款還要屈辱,割地賠款那是洋人蠻橫無理,可出國道歉就沒法解釋了,主動道歉意味著承認自己犯了錯誤,這對于天朝來說,是不能想象的。我堂堂天朝,竟然需要向海外蠻夷屈膝,奇恥大辱啊!

所以滿朝上下,沒人肯接這份差事,最后只能崇厚來干,誰讓他攤上了呢。他知道自己回去后沒有好結果,沒見曾國藩那么厲害的人,之前去處理天津教案不也惹了一身騷。崇厚已經不怕丟人丟面了,他怕丟命,天下人都罵曾國藩崇魅洋人,曾國藩只是名聲受損,要換成崇厚,朝廷非得砍了他。

接手曾國藩處理天津教案的李鴻章對這件事就很抵觸,臨行前對他充滿同情,告訴他法人君臣恃強好戰,他可能不能應付,即使運氣不錯,僥幸議和,傷財虧體必多。傷財崇厚不怕,反正不是他的錢,虧體就麻煩了,虧了朝廷體面,回去后清流彈劾,他這官算是做到頭了。

但也關不了那么多,保命要緊,這事不解決,老佛爺還不得殺了他。

于是便來了法國,到了馬賽卻下不了船,因為法國在打仗,也不知道是那個國家倒霉,又被法國打了。很快感覺不對勁,因為這里是法國啊,法國亂了,難道還有高手?什么樣的高手能打法國人?

直到看到了一群洋兵,仔細觀瞧,確實跟在京城見過的領事館的法國兵不太一樣,他也不敢接近,直到他們乘坐的游輪被查。對方見他模樣驚奇,大概以為是天縱奇才,就開始盤問他,通過翻譯,先是北京話轉英語,英語又轉法語,最后用不知道什么話溝通了一下,結果大驚失色。

“沒錯。我就是匈奴人的國王!”

弗朗茨心中感嘆,他竟然也制造了一個小魔幻。

撲通一聲,崇厚跪下磕頭。

“外臣,大清署理直隸總督,三口通商大臣崇厚,拜見匈奴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尼瑪,真的是匈奴人啊,一聽到對方一口自己能聽懂的大清官話,崇厚就確認了八分。不是從咱大草原上跑到西邊的,怎么可能聽得懂大清的官話,雖然口音跟他的北京話略有差別,這也正常嗎,山東不也有方言,崇厚想著,這大概是匈奴方言。再說了,這位大王的兵都打到法國碼頭了,按照洋人的風俗,接下來就是割地賠款。難怪那么厲害,原來真的是匈奴人。

崇厚一點都沒懷疑匈奴王的話,畢竟怎么會有一個擁有強大軍隊的君主,冒充匈奴呢。

可崇厚聽著親切啊,西洋入寇,來的都是英法普奧比荷,他偏偏就沒聽過有個匈奴。怕是匈奴王從歐洲的草原上殺來的吧。面對那些聞所未聞的洋人國家,突然打開國門的滿清權貴心里的抵觸的,驚恐的,可突然聽見其中有一個故紙堆中出現過的熟悉名字,還真跟見了親人一般。

于是崇厚的魔幻旅程開始了。

“這么說你是代表大清來給法蘭西帝國道歉的。很抱歉,法蘭西帝國剛剛滅亡了。”

“這可如何是好。”

崇厚不關心法國滅不滅亡,只關心自己的使命,這關乎他身家性命啊。

“不用驚慌。法蘭西人會選出新的朝廷的。你就在我這里等著吧。”

弗朗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位爺。對方的身份是大清外交特使,理應受到外交禮遇。所以能幫就幫了一把。至于對方認定自己的匈奴國王,這大概是粗糙的翻譯引發的誤會,不過如今匈牙利人確實有一股匈奴狂熱。

匈牙利這個民族,跟周邊所有民族都有不一樣的文化特征,比如姓氏在前而不是在后,這跟歐洲姓在后的傳統不同,他們的族源應該來自東方。隨著初級全球化,一些學者綜合東西文獻,法國學者編寫了一部匈奴通史,將東方漢朝時期漠北的草原部落匈奴,跟曾經橫行歐洲的匈人阿提拉部落建立了聯系,而匈牙利史學家則考證認為匈牙利主體民族馬扎兒人源自匈奴。

隨著民族主義熱潮,每一個民族都熱衷于給自己找尋族源,而且都喜歡給自己找一個特別牛的祖宗。在尚武的西方,野不野蠻無所謂,夠強大就行。于是匈牙利掀起了一股匈奴狂熱,一個個匈牙利貴族都認為自己的祖先曾經鞭撻歐洲,是上帝之鞭。

在進入意大利之前,奧匈軍隊的作戰區域是法國南部,一路沿著鐵路打到了馬賽,恰好遇到了崇厚。之后進入意大利的也主要是二十萬奧地利主力,匈牙利王國的軍隊留在法國防守,現在依然控制著鐵路線到阿爾卑斯山之間的區域。跟崇厚接觸的是一位匈牙利軍官,不懂法語,懂德語,崇厚帶的翻譯是一位英語翻譯,雙方要經過好幾次轉譯才能溝通,難免發生錯漏,也有可能匈牙利人直接介紹自己就是匈奴人的后代,才有了弗朗茨是匈奴王這個魔幻誤會。

弗朗茨一開始只是隨手提供了一點方便,兵荒馬亂的,別給法國亂兵打死了,就留他們住在了軍營。不知道崇厚是不是誤會了什么,竟然幾次三番邀請弗朗茨,一開始推脫,后來就欣然赴宴,甚至有事沒事主動去拜訪,無他,崇厚是個真正的貴族,人家出行都是帶著廚子的,一個山東來的魯菜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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