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臨盤坐著的身子微微前傾,取過桌案旁擺放的一根木香,左手攏住寬松的袖子,以防沾染到爐中的灰燼,接著他將木香輕輕插入香爐之中。
坐直身體后,他右手屈指一彈,一枚細微的火星落在木香最上端。
很快,木香映出一點赤光,一縷淡青色的煙氣裊裊升起,在屋內彌散開來。
香是清神香,乃是一種輔助修行的寶物,便是余臨,也不得不稱贊老者一聲大方。
這幾個月來,只要通過他的考驗,便不會缺少修行資源,甚至,遠遠超出他們當前境界所需。
余臨的視線落在身前的暖玉丹瓶上,探手將丹瓶拿起,凝視片刻后,嘴角不由帶起一絲苦澀。
“呵……”
見過愁資源少的,沒見過因為資源太多而發愁的,他失笑一聲。
丹瓶里面是草還丹,一種以奇花異草提煉而成的靈丹,能極大地助益修行。
“丹是好丹,可惜……”搖搖頭,將丹藥放回桌案,眼底掠過無奈之色。
資源充足雖然是好事,然則過猶不及,便就摻了一半壞處。
在短時間內,以大量資源堆出的境界,真的沒有隱患嗎?
他伸出左手,體內靈力涌入掌心,看著明顯有些渾濁的靈力光華,默然不語。
“當前還是以增強實力為主,至于靈力混雜的問題,只能等日后再想辦法解決了。”
余臨深吸一口氣,空氣中融著一股奇異的香味,充斥鼻腔,讓他的雜念消散,心神平靜如水。
“現在,是時候探究一下玉佩的隱秘了。”
余臨自語一聲,對自己佩戴多年的玉佩既有好奇,也有疑惑。
這般非凡的寶物,究竟與這方世界有何關聯?
“道友……道友……”就在這時,小院外忽然傳來一道陌生男子的呼喊聲。
余臨眉宇微凝,抬起頭隔著木門望向院外方向,若有所思。
他這小院平常除了陸生外幾乎沒有人會來,這人是誰?目的為何?
莫非,是他?余臨驀地想起之前在玉臺上那個錦衣公子來。
“道友?可在屋內?”男子的聲音繼續傳來,似是見不到人就不罷休一樣。
搖搖頭,沒有多想,余臨起身走出屋內。
吱呀!
小院門扉應聲開啟。
“道友,你果然在。”
余臨才打開門,就見到一個年輕男子面露喜色地向自己跑近幾步。
年輕人膚色淡黃,嘴唇略大,濃眉,穿著深色常服,身形略顯瘦削,有幾分山民村夫的意態。
看來真是與那人有關,余臨看著眼前正探頭探腦,打量著小院四周的年輕人,心中自語。
這人不久前他見過,正是妙法臺上錦衣公子身后跟著的幾名年輕人之一,這樣想著,余臨目光微閃,對于眼前人的來意大致有了幾分猜測。
無外乎兩種,為敵,或是……為仆。
“在下劉沐,見過余兄。”年輕人看了一會兒,向余臨拱拱手,笑著夸贊道,“余兄這院子雖然不大,但卻是返璞歸真,頗有隱者之風啊!”
小院內一張石桌,三個石墩做椅,而后一間木屋,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余臨隨意掃了眼自家簡陋的院子,接著抬頭望向眼前的年輕人,沒有說話。
“……”劉沐。
周圍一下子安靜起來,只有稀薄到幾乎快看不清楚的淡白霧氣在緩緩流動。
微風帶著霧氣拂過指尖,一股涼意沁來,余臨收袖而立,客氣地向劉沐點了點頭,打破寂靜,“道友尋來,可是有事?”
“呃……余兄還真是快人快語。”
劉沐見余臨這么直接,也不說請他進院喝杯茶什么的,直接就問他的來意,不由神情一滯,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只能打個哈哈以做掩飾。
“咳咳……經過這兩次考核,想來余兄應當也看出來了,這最后的十人之選,其實只有七個位置而已。”他左手握拳置于唇下,輕咳一聲后,兩眼直直地看著余臨,出言說道。
“七個位置?”余臨不置可否。
“正是,而這七個位置……事實上也并不容易。”劉沐點了點頭,一邊說著,一邊眼睛轉了轉,仔細注意起余臨的表情。
嗯?見他仍是一臉平靜的樣子,劉沐不由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似是在想這反應怎么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
“余兄難道就不想知道其中原因?”劉沐追問。
“還望道友告知。”余臨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些許疑惑,向他問道。
見到他這般模樣,劉沐神色驀地一松,似是在說這反應才對。
劉沐向四周望了望,確認附近沒有人,才向著余臨的所在挪近兩步,一臉高深莫測地壓低聲音,“那自然是因為這七個位置已經被人定下了,不允許其他人染指。”
“哦?是何人,竟敢如此行事?”余臨眉梢一挑,心中沉了幾分,原本的猜測成真。
“呵呵……余兄何必明知故問。”劉沐沉默了一會兒,上下看了看余臨,臉笑肉不笑,“除了安蜉蝣,我家公子,還有那竹道人,誰有這本事?”
安蜉蝣?若是沒猜錯,應該就是那個背劍的少女了,那瘦削的老道想來便是他口中的竹道人,余臨回想起那三人,心中大致有數。
“所以,道友的意思是?”余臨詢問道。
“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家公子的意思。”
劉沐搖搖頭,解釋道,“妙法臺上,嚴峰并未說大話,山海古地確實遠超世人想象的危險。”
說到這里,他停頓下來,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畫面,臉色驀地變得難看起來。
嗯?余臨見他這幅表情,心中一動,覺得自己或許確實有點小看了絕地之名,竟然所有提到這個地方的人都這般畏之如蛇蝎。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劉沐才收斂平復下來,接著道,“此行事關生死,便是我家公子也不敢大意分毫,所以,這七個位置就不能疏忽了。”
“不止我家公子,除了安蜉蝣孤身獨行,竹道人同樣會插手其中。”
余臨眼簾垂落,默然片刻,才問道,“如此行徑,宿老不管?”
此言一出,劉沐立即沉默下來,久久沒有說話,他在原地踱步幾圈,神情躊躇。
不知過去了過久,劉沐踱著的步伐停下,抬頭看向正注視著他的余臨,嘴唇微微蠕動起來,發出細弱幾乎不可聞的聲音,“余兄高看自己了,不僅是你,包括我以及最開始的一百二十余人在內,都不過只是用來探路的棋子罷了。”
“那位挑選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三人而已。”
三人?原來如此,余臨面色平淡地點了點頭,心中恍然。
“所以,余兄可決定好了?”劉沐沒有說得太直白,知曉余臨已經知道自己的來意。
看著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劉沐,余臨想了想,道,“事關重大,容我考慮考慮。”
嗯?劉沐流露出意外之色,沒想到自己都說得這么清楚了余臨竟然沒有答應下來。
他深深看了一眼余臨,滿臉肅然地道,“離最終考核只有一月時間,余兄可莫要考慮太久才是。”
……
小屋內,余臨盤膝而坐,身旁清神香升騰起裊裊云煙,逸散在空中。
“事態莫測,要想法準備些底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