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笑笑：“好啊，你先射一箭我看看。”

有人想學，他就教。

有窮部落里的人們從不藏私。

六歲的蠻阿虎憋紅臉拉開半弓，箭尾卡在了皮護腕的裂縫里，箭矢歪斜著扎進土堆，驚起幾只啄食的山雞，引得其他孩子哄笑著學山雞撲騰翅膀。

“別笑了，都別笑了……”

蠻阿虎追趕著笑話他的小伙伴。

他脖頸青筋微凸，草鞋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泥中，懊惱地踢飛一顆石子，驚起灌木叢中的正在鳴叫的紡織娘。

部落里的孩子不像李牧這般天生神力，拉開一彘硬弓后，想要平穩地控制住弓箭準頭，總會感覺臂力不夠，導致弓箭搖晃，失了準頭。

而李牧將一彘硬弓拉滿，仍能輕松穩住，不失準頭。

“嘶……牧哥，你這弓是幾彘啊？”

蠻阿虎試著拉了一下李牧剛放下的榆木硬弓。

好家伙。

根本拉不動。

李牧笑笑：“四彘。”

“什么？！”

四周的孩子全都是一臉驚容，眼睛直瞪著李牧，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他們都知道，李牧有一張拉力不小的硬弓。

可卻不知道，這張弓是幾彘。

“四彘？！”

“牧哥居然已經能拉動四彘硬弓了，天吶，我阿爹也才拉得動四彘硬弓呢。”

“牧哥能拉動四彘硬弓，你阿爹也能拉動四彘硬弓，那牧哥是不是就等于你阿爹？”

“呸呸呸，哪有你這種算法的？我才不要叫牧哥阿爹呢。”

“哈哈哈……”

彘！

也就是蠻荒野豬。

一種比李牧前世所見過的野豬要更強大，更兇悍的兇獸，食人，食瓜果，獠牙鋒利，皮毛厚實，普通骨箭難以穿透，而且力大無窮，連蠻荒野狼都不敢招惹它們。

但在這里，彘，是部落的人們用來衡量弓箭拉力的單位。

開一彘硬弓，這是成為狩獵預備隊的基礎。

開兩彘硬弓，才能加入狩獵隊。

想要在狩獵隊中成為好手，至少需要開五彘硬弓，穩住三息不發，且能連開三弓。

有窮部落的狩獵隊中，只有幾人能做到連開五彘硬弓。

若能開十彘及以上的硬弓，穩三息而不發，將被稱為部落勇士。

蠻木合就是部落勇士。

可拉動十二彘破甲戰弓，力射蠻荒甲熊。

他常說。

這是部落最強破甲戰弓的上限，不是他的上限。

李牧感覺有被裝到。

他試著拉過那張十二彘破甲戰弓。

只能拉開一點。

不過。

他才是十歲的孩子，個頭還在長，力氣也還在長，再過兩年，開十二彘破甲戰弓，肯定不成問題。

甚至以后開十五彘戰弓，二十彘戰弓都有可能。

畢竟。

天生神力，不是什么人都能擁有的，也不是一開始就力量固定。

這是一個成長上限極高的強大天賦。

而且每天食用蠻荒兇獸肉，飲兇獸血，對于增長氣力，強壯筋骨，有著極多的好處。

“雙腳打開，扎根于地，腰背挺直，雙臂灌注力氣，開弓時，要夾背展臂，弓開七分到九分，莫要拉滿……”

李牧糾正著蠻阿虎的動作。

其他孩子聽得入神，一個個也跟著學了起來。

就連跟李牧年紀差不多的阿紀、芍柔、石頭三人，也圍了過來，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芍柔雖然是女孩子。

但她喜歡箭藝，而且天賦不輸男孩子。

還有一些年齡更小的孩子，蹲坐在樹樁上，手肘支著膝蓋，手掌托腮，獸皮衣領沾著啃食野果留下的紫色汁液，也渾然不在意。

李牧糾正了一番后，又親自示范。

他吸氣時，胸腔擴張如張開的蚌殼，呼氣時箭矢離弦，與吐納節奏完美契合。

“還得是阿牧啊，我家那小子平時都不肯學的，阿牧一教，他就跟著學起來了。”

“孩子都一樣，見其他人學，自然也就跟著學起來了。”

幾個正在制作骨箭的部落女人，邊忙邊聊著。

聊到自己孩子時，臉上全是笑容。

“牧哥，你快看，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蠻阿虎十射九空，終于有一箭射中三丈開外的箭靶，興奮得手舞足蹈。

這箭靶是用曬干的蒲草捆扎而成，邊緣已被箭簇撕扯出蓬松的草絮。

其他孩子見狀，有的面露羨慕崇拜。

有的不服，想要挑戰。

空地上一片歡聲笑語。

回到茅屋。

李牧又檢查了一下小白狐的情況。

呼吸平穩，并無大礙。

就是一直不醒。

李牧又喂了一些水，然后去砍柴。

雖然他只有十歲。

但部落中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需要去做的。

畢竟是部落的一份子。

就在李牧離開后。

躺在草窩里的小白狐輕輕睜開那雙幽藍狐眼。

陽光從屋頂草縫漏入，光柱中浮動的塵埃像細小的金沙，落在小白狐的白鬃上。

“這個人類，好像真的不壞呢。”

李牧之前喂水的時候，她其實已經醒了，只是不確定當前是否安全，便繼續裝昏迷，結果詫異地發現，李牧竟對她照顧得如此細心。

這與族佬們說的兇惡人類根本不一樣。

是這個人類裝的？

還是族佬們錯了？

“族佬們不可能錯，一定是他裝的，想要把我養的肥肥的，然后再扒皮吃肉，果然機智如我。

“哼！人類，你休想騙到本狐。

“我可是很聰明的。”

小白狐微微仰起腦袋，一副很是得意的樣子。

可接下來要怎么辦呢？

這里一定是人類的部落吧？

外面肯定有很多兇惡的人類。

逃出去？

萬一被其他人類抓住，會不會馬上將自己扒皮吃肉？

不行不行。

那一定很疼，自己會受不了的。

要不……

先留在這個人類這里？

反正只要自己不吃得胖胖的，這個人類應該暫時不會將自己扒皮吃肉，等以后找到機會了，再悄悄溜走。

對，就是這樣的！

果然機智如我。

突然。

碎狼皮縫制的簾子一下被掀開。

李牧去而復返。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

小白狐心里咯噔一聲，前爪下意識地扒拉草窩，將干草堆成小小的防御工事，毛茸茸的尾巴卷曲著護住身體。

她甚至感覺，茅屋內的空氣在這一刻都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