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食物中毒，李破把現場正上吐下瀉的村民仔細瞧了一遍。

果然。

無不例外，所有人都伴隨著血液性缺氧的癥狀，甲床與嘴唇發紺，呈不同程度的青紫色。

即便判斷出食物中毒，又能怎么樣呢？

這里可沒有村醫啊......

不同于李破的前身世界，也許是平行世界時代的問題，再加上偏遠地區的知識教育不到位，所以這個村子里識字的人屈指可數，導致民智未開，依然處于一個集體迷信的意識形態。

村民們一有事兒就來找奶奶這個“村里看事兒的李老姑”，家里門檻都被踏破了。

大腦飛速旋轉。

回想著食物中毒后的緊急處理，李破向村民們叮囑起來：

“大家今天不要吃東西了，晚上睡一覺，明天早起再吃飯，又是腹瀉又是嘔吐的，你們脫水太嚴重了，多喝點鹽水補充電解質，少量多次的喝！”

聽完這番話。

李破作為李老姑的獨苗，村民們還是愿意聽勸的，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

似乎沒太聽明白。

“啥？電戒指是啥？”

“脫水是啥，聽起來怪嚇人的，趕緊回去喝幾瓢涼水?！?

“剛吐完，有點餓了，今天為啥不能吃飯？”

“我看老三吐出來一整塊兒大醬骨，你去找他要，那是肉，不算飯?！?

一幫烏糟糟的村民頓時炸開了鍋，圍著李破七嘴八舌的問。

“等會兒！”

他在人群中伸高胳膊，靈光一閃：

“是這樣的，今天大家上吐下瀉是因為桂芬生前浪費的糧食太多了，她一個人在地府里吃不完，只能借你們的胃吐出來?！?

說罷，旁邊披麻戴孝的嬸子頻頻點頭：“沒錯！李老姑親口說的！”

這時眾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家吐得臉上都沒什么血色，但討論起桂芬，各種表情依然很浮夸。

過了好一會兒，焦點重新回到李破身上。

他盡量用村民的【語言】勸他們喝些鹽水：

“鹽可以防腐殺菌，代表純潔和凈化，能起到驅邪的作用，你們回家都喝點鹽水，記得要少喝點，多喝幾次，保證肚子里一直有鹽水，桂芬就害不到你們了。”

聞言，村民面面相覷，肯定的點了點頭。

在理！

嗒嗒嗒、嘩啦啦——

一眾人又是攙著又是扶著的，一溜煙離開了這里。

紛紛跑去囤鹽買鹽弄鹽水，誰都怕自己動作太慢吃了虧。

“呼~”嘆了口長氣，李破放下心來：

“讓他們補充點電解質真是夠麻煩的?！?

目前的集體中毒危機算是安然度過，但是......

他抬起眼，看向白棚里的桌椅。

桌上還有半盆大鍋菜。

雖說當地的經濟狀況不太好，但無論是肉蛋奶還是蔬菜，村子里向來是自給自足的，大鍋菜的食材方面不太可能有問題。

最近沒鬧豬流感，況且這一帶沒有菌子河豚這種帶毒的食材。

難道是有人投毒？

目的是什么？

在大鍋菜里下毒，幾乎是無差別群體傷害。

“李破！”

突然，白棚內的一聲喊，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老姑看著紙豬全部燒成灰燼，扶了扶棺材：

“估計這兩天下葬不了了，把尸體先抬回義莊吧。”

“好?！?

李破點點頭，過去搭了把手。

說是【抬】，其實放棺材的木架下面安裝著輪子，就是連著整個架子一起推回義莊。

咔吧吧、咔吧吧——

干澀的木輪摩擦聲，慢悠悠的響徹整條街。

回到家里，李破和李老姑配合著閃轉騰挪，把棺材停在堂屋中央。

以往，村里一旦有人過世，家屬都會把尸體送到他們家里停兩天，托李老姑完成一些凈身、焚香、修容、起法等事宜，所以屋里常年空著一副棺材大小的位置。

整理好棺材后，李老姑換了身衣服，背起竹筐就要出門：

“我去后山采點藥，你給棺材燒柱香，記住燒成什么樣子，回來告訴我?！?

“好?！?

李破熟練的在棺材前擺起桌椅，放了一些煮熟的水果充當供品。

擺上香爐，插入一柱松柏香。

此時快到傍晚，天色擦黑，李破點亮了堂屋各處的蠟燭，坐在棺材旁邊守香。

氣氛安靜下來，他又開始胡思亂想。

李破的臉在燭火下忽明忽暗，把玩著手里的火柴盒：

“是誰會在大鍋菜里下毒呢？為了毒害某個人至于搭上這么多人嗎，還是單純的報復社會呢？可是這個村子窮鄉僻壤，非常閉塞，村民之間什么矛盾能鬧到這種地步......”

“嘀嗒——”

蠟油滴落到地面。

眼睛一亮，他的大腦飛速旋轉。

等下？

搞錯方向了。

思考角度不應該是投毒的動機，而是投毒的手法！

村子里連藥房都沒有，村民們連日常生病都是來找李老姑討【神茶】喝。

而李老姑偶爾上山采些草藥，也是用來做【驅邪】、【煉丹】、【開天眼】等迷信行為。

在這種知識儲備下，怎么有人能完成【下毒】的行為......

他是怎么做到的？

“嘀嗒——”

蠟油落到地上。

霉菌？

發霉嚴重的變質食材，也許能做到。

兇手不需要明白【投毒】，只要明白什么東西吃了會死就行。

回想起村民們食物中毒的性狀，至少是長滿白毛、流膿發酸的肉類食材，才能造成這種程度的集體中毒。

那就不可能是【意外】了，恐怕味道比掉進旱廁泡了一整天的臟狗好不到哪兒去。

可是，把霉肉放進灶鍋里并不是難事，人多眼雜，誰都有可能趁廚師不注意丟塊肉進去。

“嘀嗒——”

蠟油落地。

一陣陰風穿堂而過，蠟燭吹滅幾根，屋內瞬間昏暗。

李破起身，擦著火柴把蠟燭重新點亮。

嗯？

他低下頭，面露疑惑。

地上沒有蠟油。

那剛才是什么東西在響......？

“嘀嗒——”

不明液體落地。

循著聲音，李破慢慢湊近棺材架子，蹲到地上往下探頭。

只見。

棺材底部有一塊木板懸著水珠，正在滴水。

正下方，有一灘液體。

不是血。

是渾黃色的液體。

“尸油？桂芬不是才死兩天嗎，就腐爛出油了？”

百思不得其解，李破伸出胳膊扒拉了一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這是一灘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