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寶柱反而不著急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兩人回到義莊時，已到正午。

義莊的院子里，梁衛東帶著副隊長正跟李老姑聊曹桂芬的遺體：

“一直在這停著也不是辦法，尸體還是得入土為安?！?

“確定要埋了？”李老姑仔細檢查墨斗線，頭也不抬的回應道：

“只要你們治安隊給個話，之前給她準備的那個穴還能用，趕在頭七前入土就行?！?

“不準動我媽媽?。　?

寶柱一個大跳上了臺階，面朝梁衛東二人，伸手攔住棺材：

“我媽媽不會死了，弟弟都答應我了，會幫我轉告土地公公，讓我媽媽過來接我的！”

“好好好，原來有土地公公啊！那你乖乖的，等媽媽接你回家...”

梁衛東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熟練的配合道，很快切換為嚴肅的表情，看向李破：

“治安隊下了幾趟井，一上午的功夫，把那口水井撈了個遍......”

“沒東西就算了，本來也只是我的推測，倒麻煩你們來回折騰了?！?

李破會意的點點頭，他現在清楚了兇手打碎咸菜壇的真正目的，對于井里沒撈到東西也并不意外。

然而，副隊長把胳膊一甩，拎出一個滴水的蛇皮袋：

“不是啊，撈上來東西了啊！”

李破：“？？？”

歪打正著？

井里還真有東西！？

接過蛇皮袋，李破一打開：

“噦~”

兩眼一翻，整個人都有點打顫。

一大塊爛糊糊的臘肉，整塊肉的霉菌發綠還流黑湯，一粒粒白色的蛆蟲在肉眼蠕動。

沒握住直接扔到了地上，李破捂著鼻子揮揮手：“井里撈出來的？”

“嗯?！?

“這就是昨天大家上吐下瀉的原因?！崩钇普J得出來這是豬五花，還有明顯的切斷口，想必就是食物中毒的元兇：

“昨天村民們吃的大鍋飯里，被人混進了這種霉肉?！?

“貴客肉！”

看到地上蛇皮袋里的肉，寶柱突然指著肉大喊：

“之前一直跟貴客酒放在一起，我媽媽切過這塊肉，肯定是留給貴客的，你們不準帶走！”

說罷，也不知道是寶柱打小聞慣了這種味道，還是純犯彪，居然直接跑去抄起了這一塊霉肉，牢牢抱在懷里。

不過也沒人跟他搶。

這么來看，的確是曹桂芬下的毒。

躺在棺材里的是寶柱，她活動自由，披個白麻布在人群中下毒很容易，大家都以為曹桂芬死了，所以不管怎樣都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那我們先走了？”

梁衛東并不打算帶走這塊霉肉，留在義莊正好不用費心思處理，帶著副隊長轉身離開：

“加強下巡邏吧，兇手既然是用酒壇把人砸死，應該是沖動行為，肯定會留下馬腳的?！?

“好，我讓治安隊再上房檢查一下，找找看有沒有能鉆人的暗道。”

“不用找暗道了，我知道兇手是怎么離開密室的?！崩钇茢r住他們，準備把剛才推出的密室手法復述一遍。

“其實、其、其實......”

剛開口，李破的注意力再次被牽引。

他猛然捕捉到了什么。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抽成真空！

剛才？

是不是？

有人說漏嘴了？

李破抬起眼，看著眼前的梁衛東和副隊長......

一些零碎的線索和日常交談的閑話互相串聯，幾個互不相干的詞湊到一起，拼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隨著失焦的視線緩緩清晰，李破也慢慢能聽清耳旁的聲音：

“怎么了李破？咋不念語了？”

“這孩子咋回事兒？不是要說兇手怎么離開密室嗎？”

“不要吵！弟弟肯定是在跟土地公公交談！”

清醒過來后，李破伸手把寶柱拽到身后：

“先去找李老姑玩兒，土地公公等會兒就把你媽媽送過來?！?

“好！”

見寶柱進屋后，梁衛東和副隊長兩人面面相覷，看向李破：

“別賣關子啊，怎么了？”

“說評書的要像你這樣斷，早讓人打死了?！?

李破直視眼前的二人：

“梁隊長，副隊長，麻煩你們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兇手是用什么把曹桂芬砸死的？”

“她家的咸菜壇子？不是你說的嗎？”副隊長一臉費解。

梁衛東連連點頭：“對啊，昨晚你告訴我的，兇手用酒壇砸死的曹桂芬?！?

“嗯，是我說的?！?

說著，李破尋找了一下，從臺階上拿起一個空壇子：

“這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陶土罐，隨處可見，請問副隊長，你為什么會稱之為【咸菜壇子】？”

“我？”

見李破質問自己的語氣，副隊長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咸菜壇子】......怎么了嗎？曹桂芬不就是賣咸菜的嘛，那天雖然治安隊的人都不在，但后來都過去幫忙打掃，我也看到了一地的碎片和咸菜，那不就是【咸菜壇子】？”

“沒錯，這就是【潛意識】?！崩钇埔琅f是想到了思考犯人邏輯不能從自身出發，他盡力讓對面二人也能聽懂：

“問題不出在壇子上，而是對壇子的稱呼上。

“這個陶土壇因為放在了賣咸菜的曹桂芬家里，導致一旦在她家里看到這種壇子，所有人都會下意識認為它一定是放咸菜的【咸菜壇】！可唯獨有一個人，卻始終稱它為......酒壇?！?

梁衛東：“？？？”

怎么沖我來的！？

“什么意思？”梁衛東看了看李破又看向副隊長，拼命搖頭：

“我、我、我叫它【酒壇】是因為我家有這種壇子啊！我就用這種壇子裝酒，不行嗎？”

李破早就想到他會這么應答了，娓娓道來：

“如果你從頭到尾一直說【酒壇】那也就算了，只是稱呼習慣而已，但你打掃碎片衛生的時候說【咸菜壇】，一提到兇器就會轉說【酒壇】。

“昨天晚上猜兇手為什么打碎一屋子的時候你說【咸菜壇】，可今早你來這里拿神茶，提到曹桂芬被人砸死，我記得你又說成了【酒壇】。

“怎么？你的稱呼習慣會分得這么細致嗎？”

“所以呢？你想說什么？”梁衛東反問道，看了一眼旁邊的副隊長試圖眼神求助。

然而，副隊長正在苦惱嘬牙花子。

他聽完李破的講解后，意識到不對勁了......

平常交談起來完全發現不到問題，一旦他學著李破的思維，把思考邏輯的角度切換到梁衛東身上，就明白問題所在了：

“對啊，酒？我們在她家里完全沒找到過酒壇啊？一屋子的咸菜壇，你為什么會把兇器叫做【酒壇】？”

“因為潛意識是不會騙人的！”李破打斷副隊長，補充解釋道：

“只有他一個人會下意識把兇器叫做【酒壇】，說明他親眼見過壇子里裝的是酒！”

“殺人之后，酒壇和咸菜壇摔碎在一起，除了曹桂芬，就只有兇手知道殺人的那個壇子是用來裝酒的，所以......

“人是你殺的，梁隊長，你就是那位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