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通訊，顧宴舟在車里坐了良久，直到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他發動汽車，再次來到了療養院。

清晨的療養院安靜祥和，奶奶剛起床，正由護工陪著吃早餐。

“小舟，這么早又來了？”奶奶看到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嗯，來看看您。”顧宴舟走過去，接過護工手里的粥碗，細心喂著奶奶，狀似無意地開口：“奶奶，最近……小白工作忙，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來看您了。”

奶奶咀嚼的動作慢了一下，點點頭：“哦……忙好，忙點好。你也是，別總惦記我，忙你的正事。”

她的反應比顧宴舟預想的要平靜得多，顧宴舟心下稍安，卻又涌起一股酸澀。

疾病正在一點點蠶食老人羸弱的身體。

“我知道。”他低聲應著，耐心地喂完粥，又陪奶奶說了會兒話，直到醫生來查房才離開。

坐進車里，他拿出手機，又想起X給出的驚人數據和那個指向季家出海的醫療廢品的任務。

迷霧似乎散開了一些，但又露出了更深的謎團。白希和X的出現，絕非孤立事件。

他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那個代號X的號碼，內容簡短：

「樣品收到。條件可談。時間，地點。」

城市的另一端，虞希褪去了“X”的偽裝，恢復了原本蒼白卻精致的面容，正坐在蘇夢那充滿科技感卻也堆滿各種零食包裝袋的客廳里。

空氣中彌漫著電路板、散熱風扇和一點點草莓味膨化食品的混合氣味。

“白家這次發布會陣仗搞得真不小，”蘇夢盤腿坐在電競椅上，嘴里叼著根棒棒糖，手指在多個懸浮光屏上飛快滑動，“全網預熱直播，邀請了國內外各大媒體，政商名流都快把會場塞爆了。嘖，這公關稿寫得，都快把他們家吹成人類救世主了。”

光屏上正顯示著白家新藥“靈曦”發布會的預熱頁面，華麗炫目，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承諾。

虞希端著一杯熱水，眼神冰冷地看著那些宣傳詞：“救世主？不過是披著光鮮外衣的掠奪者罷了。”

她輕輕吹開水面漂浮的熱氣，“流程和安保方案都摸清了嗎？”

“當然~”蘇夢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內部網絡比篩子還好進。流程、座位圖、后臺通道、電力控制、甚至他們引以為傲的全息投影系統的后門……都在這兒了。”她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隨即將一個微型數據芯片拋給虞希。

“按你的要求，幾個‘小驚喜’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激活。保證讓他們這場秀，終生難忘。”

虞希接過芯片，指尖微微摩挲著冰冷的表面。她不需要偽裝潛入。

她這位親愛的父親，在她剛回國就收到風聲，派人來殺她，那么她也不會客氣。她要做的就是以“白希”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坐在嘉賓席上，親眼看著白家搭建的華麗舞臺，如何從內部開始崩裂這種近乎挑釁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種宣戰。

就在這時，她放在桌上的加密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顯示來自顧宴舟的短信：「樣品收到。條件可談。時間，地點。」

虞希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手指劃過，直接將信息標記為已讀，卻沒有絲毫回復的打算。晾著他。

現在主動權在她手里，太快回應反而會顯得急切。

讓他去揣測，去焦慮，去權衡那份“樣品”帶來的沖擊和她提出的條件。

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于是起身，走向客廳隔壁的客房。

推開房門，里面的氣氛與蘇夢的工作室截然不同。娜塔莎正站在窗前，抱著手臂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背影緊繃，即使穿著舒適的便服，也難掩其壓抑的怒意。

“你把我給你的核心分析數據，共享給了國際刑警？”

娜塔莎沒有回頭，聲音冷得像冰，“未經我的允許，薔薇？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我不是你的下屬！”

虞希關上門，走到她身后不遠處停下。

“那是經過篩選和脫敏的部分數據，足以證明價值，但不會暴露我們的核心位置和你的技術細節。”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顧宴舟是打開國際刑警組織通道最合適的鑰匙，而‘極光’對他是無法拒絕的誘餌。這是最快的方式。”

“最快的方式？還是你最習慣的利用和操縱的方式？”娜塔莎猛地轉過身，灰藍色的眼睛里燃燒著怒火，“你知不知道這增加了多少暴露的風險？我是秘密現身在江城的，海關那邊還沒有錄入我的信息，一旦國際刑警順著線索深挖……”

“風險可控。”虞希打斷她，目光毫不避讓地迎上她的憤怒。

“我了解顧宴舟，他現在的首要目標是季家和‘極光’本身，而不是你這位技術提供者。這份‘誠意’能換取他的初步信任，為我們下一步行動鋪路。否則，你想永遠躲在這間安全屋里，等待不知何時才能到來的機會嗎？”

她走近一步，語氣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娜塔莎，你想要結果，就要承受過程的風險。我承諾幫你拿到你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會做到。但怎么做，由我決定，你心里清楚，我也可以獨自提取‘極光’。”

娜塔莎胸口起伏，顯然怒氣未消，但她看著虞希那雙深不見底、冷靜得近乎殘酷的眼睛，知道爭論下去沒有意義。

她們是合作者，但虞希始終牢牢掌控著主導權。

“……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哼。”

娜塔莎最終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話，重新轉向窗外，用后背表達著她的不滿和警告。

虞希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壓制。她需要盡快用實質性的進展來安撫這位高傲的國際合伙人。

她的目光也投向窗外，看向白家發布會所在的方向，眼神銳利如刀。

好戲，即將開場。而她，已經準備好了足夠的“煙花”，來“慶祝”白家這場萬眾矚目的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