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種近乎凝固的、各懷鬼胎的平靜中結束。

顧宴舟幾乎沒有動面前的食物，他的全部心神都用于分析和記憶“X”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而X則顯得從容許多，甚至品嘗了餐后甜點，仿佛真的享受了一頓愜意的晚餐。

兩人在餐廳門口冷淡地告別，沒有多余的寒暄。

一離開對方的視線，顧宴舟臉上的平靜瞬間被銳利所取代。

他快步走向停車場，坐進車里，并沒有立刻發動引擎，而是拿出一個加密通訊器。

“是我，顧宴舟。”他聲音壓得很低，語速極快，“立刻幫我查一個人，代號‘X’，女性，亞洲面孔，身高約168，體型偏瘦。擅長偽裝，極度危險，可能與頂級黑客‘幽靈’、國際通緝犯‘薔薇’有關聯，她掌握‘極光’項目核心數據。動用所有權限，交叉比對國際刑警數據庫、出入境記錄、人臉識別系統……重點是最近入境江城，行為異常的人員。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誰，現在用什么身份潛伏。”

通訊器那頭傳來回應：“喂喂喂，我說警察叔叔，雖然說配合警察叔叔工作是我們合法公民的義務，但是你抓薔薇都抓了這么久了還抓不到，你真的是人民的好警察嗎。”

“…北城的那塊地皮讓給你了。”顧宴舟無語道。

“收到。保證配合警察叔叔完成工作。”

結束通訊，顧宴舟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頭翻涌的煩躁和疑慮。

他看了一眼時間，離午夜十二點還有幾個小時。那個所謂的“數據樣品”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上，既帶來一絲渺茫的希望，又充滿了可能是陷阱的警惕。

“江則，我外出這段時間里白希有無異常？”

“顧總，沒有異常，白小姐每天都在醫院忙碌。”江則恭敬的回復。

“調取她上班的監控給我看看，你確保在醫院的那個人就是白希？”

“好的顧總，手底下的人說確實是白小姐，一舉一動都沒錯。”

白希……X……這兩個身影在他腦中開始產生重疊的幻影，但又迅速被他壓下。白希是白家的人，雖然從事醫藥，但氣質溫婉，與那個危險、狡黠、帶著邪氣的X截然不同。

放下手機，顧宴舟靠在駕駛座上，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疲憊和一種深陷迷局的感覺涌了上來。薔薇還沒搞清楚，寒鴉又來這么一出。江城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渾濁得多。

“北城的地皮……希望物有所值。”他低聲自語，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和對那個黑客搭檔辦事效率的期望。

現在，他只能一邊等待內部調查的結果，一邊等待午夜那份不知是救命稻草還是致命陷阱的“樣品”。

他發動車子，駛離餐廳，卻沒有回家，而是轉向了江城療養中心的方向。無論X的情報是真是假，是試探還是警告，奶奶那里，他需要親自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顧宴舟在療養院陪了奶奶近一個小時。

老人精神尚可，但記憶明顯又衰退了些，絮絮叨叨說著些顧宴舟兒時的趣事，卻對昨天誰來看過她有些模糊。顧宴舟耐心地陪著，仔細詢問了護工和醫生近況，確認一切安好，才稍稍放下心。

離開療養院時，已近午夜。

他沒有回家，而是驅車前往市局附近一個不起眼的快遞驛站。根據一個匿名短信發來的取件碼，他從一個公共寄存柜里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金屬盒。

盒子入手冰涼，密封極好。

顧宴舟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將其帶回車里，用便攜檢測儀仔細掃描了一遍，確認沒有爆炸物、追蹤器或生化危險品后，才將其放入一個特制的防爆信號屏蔽袋中。

他再次撥通了加密通訊。

“東西拿到了。老地方，立刻進行成分分析和數據提取，最高防護等級。”他語氣凝重，“重點檢測神經活性成分，比對已知的‘極光’項目殘留數據。數據層要做沙盒隔離破解，警惕邏輯炸彈和追蹤程序。”

“明白。阿宴，你這搞得跟接收生化武器似的。”那頭的聲音無奈，但行動效率卻極高，“三小時左右給你初步報告。

“盡快。”顧宴舟切斷通訊，看了一眼靜躺在副駕上的屏蔽袋，目光復雜。

這里面裝的，可能是拯救奶奶的希望，也可能是將他乃至更多人拖入深淵的誘餌。

他沒有離開車子，只是將座椅放倒，在車內閉目養神，等待初步結果。

車窗外的城市漸漸徹底安靜下來，只有偶爾路過的車燈劃過車內，映亮他疲憊卻緊繃的側臉。

不知過了多久，加密通訊器再次震動。

“阿宴，”那邊的聲音嚴肅了起來，“初步分析出來了。物理成分顯示是一種結構極其復雜的合成多肽，穩定性超高，現有數據庫里沒有完全匹配項，但部分片段與‘極光’項目高度疑似，相比你第一次拿過來的疑似‘極光’成分。數據層……更驚人。”

顧宴舟的心提了起來：“怎么說。”

“我們破解了第一層加密，里面不是完整配方，是一部分關于神經突觸再生的關鍵通路數據和一組非常精密的分子式片段。我們的專家初步評估……這東西，理論上可行，而且效率可能遠超現有任何藥物。但缺少最核心的催化穩定劑部分。”

對方頓了頓，補充道：“最重要的是，數據包里嵌了一段話，指明是給你的：‘催化穩定劑在季家最新一批運往東南亞的“醫療廢料”里。樣本編號CT-7。下次見面，我要看到我的新身份許可草案。’”

顧宴舟猛地坐直身體，呼吸微微一滯。

樣品是真的！

至少，這部分極具價值的數據是真的！對方真的拿出了誠意，但也拋出了一個更危險、更直接的誘餌——指向季家的確鑿證據，以及……繼續合作的條件。

而那個條件……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我知道了。數據封存，物理樣本做深度分析。今天的事情，絕對保密。”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