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秦始皇時代

第一章
邯鄲質子

一國獨大

從春秋到戰國，數百年的殘酷戰爭在中華大地上催化出更能適應社會發展的行政制度，一些實力較強的諸侯國逐漸在西周分封制基礎上發展出縣制、郡制，極大地增強了國力，形成秦、楚、齊、趙諸強并立的局勢。

西方，關中地區的秦國推行商鞅變法，國力日漸強盛，一舉吞并了南邊的巴國和蜀國。等野心勃勃的秦昭襄王上位，秦國的兵鋒指向了東方。

南方，長江中下游的楚國推進吳起改革，之后陸續征服了長江下游的越國和淮河流域的各小國，實力大增。

東方，山東半島上的齊國同樣有擴張之心。在“田氏代齊”之后，齊宣王趁北方鄰居燕國內亂，出兵統一了環渤海地區。

北方，地處黃土高原東北的趙國不甘落后。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改革，建立起一支靈活高效的軍隊，戰斗力大大提升，成為黃河以北最強的新勢力。此外，趙國還擁有地理優勢，相對遠離中原紛爭的同時，又可以插手東、西兩邊的局勢。

與四大國相比，在戰國初期較為強勢的韓、魏兩國以及剛剛擺脫齊國統治復國的燕國，實力雖明顯弱上一截，但仍是戰國時期政治舞臺上不可或缺的角色，可以影響四大強國競賽的結果。

隨著時勢演變，以秦、楚、齊、趙四國為首的政治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公元前301年，齊宣王聯合韓、魏兩國攻楚，三次擊敗楚國。楚懷王被迫向秦求救，秦是楚國的傳統盟友，但兩國不久前剛剛發生過邊界沖突，關系嚴重惡化，以至于秦昭襄王寫了《詛楚文》來詛咒楚懷王。楚國的求助并沒有得到應答，甚至楚懷王一到秦國的武關（今陜西省商洛市丹鳳縣武關鎮）就被扣留，之后更是被押送到秦都咸陽。秦昭襄王趁人之危，借機扣押楚懷王，逼楚國割讓土地。楚懷王拒絕了秦昭襄王的要求，最終死于軟禁。

早在楚懷王被抓時，楚國太子就已繼位為新王，如今楚懷王在秦國一死，秦國手里的籌碼也沒了，到頭來是一無所得。

秦、楚相爭時，齊國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楚懷王死后第二年，著名的齊國相國孟嘗君率領齊、韓、魏三國聯軍進攻函谷關，秦國被迫割讓三個城邑求和。

在齊、秦爭霸時，一場內亂打破了趙國的發展勢頭。

趙武靈王通過胡服騎射改革建立起一支強大的輕騎兵部隊，相繼征服心腹大患中山國和北方各游牧民族，一直打到河套平原，然后便南下攻擊秦國的北部邊境。

趙國有先進的軍事科技，又占據了盛產戰馬的河北平原、黃土高原和河套平原等地區，趙武靈王決定進一步將國家發展方向聚焦于軍事。于是，他在公元前299年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把王位傳給太子，讓他負責行政、財務等日常工作；同時把北方的一大塊土地封給另一個兒子，稱為“代國”，自己則改稱“主父”，從此只負責趙國和代國的軍務。這場改革很快演變成內戰，導致趙武靈王最終失去全部權力，被餓死在沙丘宮（今河北省邢臺市廣宗縣），趙國的國勢也因此衰減。

楚國和趙國的發展相繼受挫，使西方秦國和東方齊國兩家坐大，“四大強國”的格局就此變成“二超多強”。

齊、秦兩國的國土并不接壤，沒法真刀真槍地直接拼殺，于是它們不約而同地采取了扼制對方實力增長的競爭策略。

齊宣王死去，他的兒子齊湣王上位。恰好中原的宋國在宋王偃的領導下迅速擴張，得罪了很多鄰國，齊湣王便想借機吞并宋國，把齊國的勢力向西推進。秦昭襄王于是和宋國結盟，同時向齊湣王提議，不如把雙方的爵號都提升一級，互尊為“帝”。齊湣王接受了，于是秦昭襄王稱“西帝”，齊湣王稱“東帝”。

齊王稱帝，齊國的鄰國頓時感到了威脅，尤其是北方的趙國，而這正是秦昭襄王的用意所在——他希望制造齊、趙摩擦，從而使齊國的精力被牽制，放棄吞并宋國的計劃，同時刺激齊國的死敵燕國。

齊宣王曾經趁燕國內亂吞并過燕國，雖然如今燕已復國，可齊湣王一稱帝，野心彰顯，遲早又會卷土重來。燕昭王果然著了急，派出間諜蘇秦，讓他積極在齊國和三晉（趙、魏、韓）活動，組織攻齊的聯軍。

這時，齊湣王按自己就近擴張的計劃滅掉了宋國，其他諸侯的神經越發受到刺激，于是蘇秦的外交大獲成功。在蘇秦等人的策劃下，秦、趙、韓、魏、燕五國聯軍，討伐他們眼中妄自尊大且威脅了列國的齊湣王。最終，燕將樂毅攻破齊都臨淄，占領了齊國的絕大部分領土，齊湣王在逃亡途中被楚國將領所殺。五年后，也就是公元前279年，齊國軍民在田單的領導下趕走了燕國占領軍，但是齊國已經元氣大傷。

就這樣，齊、秦兩強東西并立的“二超多強”局面也走向終結，齊國失去了制衡秦國的能力。在公元前270年左右，也就是秦昭襄王中后期，中華大地上呈現出“一超獨大”的諸侯新格局：秦國的實力占據絕對優勢，其他六國中的任何一個，憑單一力量都不是秦的對手。為了打破這個局面，三晉與楚試圖構建聯盟，而秦國當即實行“遠交近攻”的策略予以破解，三晉與楚的合作落了個空。

對其他各國來講雪上加霜的是，秦國出了一位戰神級別的名將——白起。從公元前293年開始，白起率領秦軍多次重創東方各國的軍隊，后來甚至攻陷了楚國的都城郢都（又稱紀南城，今湖北省荊州市荊州區紀南鎮南），奪走了楚國的半壁江山。當時趙國本有機會出兵牽制秦國，但趙惠文王在澠池會上與秦講和，聽憑白起南下。到了公元前260年，白起在長平之戰中殲滅趙軍主力，而在趙國遭受這樣重大危機的時候，楚國也沒有向它伸出援助之手。

白起取得巨大戰果的兩場戰役，即郢都之戰和長平之戰，都發生在齊被五國攻擊得幾乎亡國之后。由此可見，白起之所以能取得史無前例的戰績，不只因為他本人的軍事能力強（在此之前他已經帶兵多年），更因為齊國衰落后，三晉和楚便失去了齊國這個強國做后盾，只能單獨與秦國角力。憑它們的實力，失地喪兵的速度必然加快，結果天下局面迅速發展為秦國“一超獨大”，也就不讓人意外了。

本書的故事，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展開了。

奇貨可居

戰國后期，趙國極富進取精神，都城邯鄲成為黃河以北最具活力的城市，工商業和娛樂業都十分發達，城中居民擁有豐富多彩的夜生活。

據《史記》記載，邯鄲男子經?？犊?，精通各種藝術和娛樂形式；邯鄲女子的美貌名揚天下，而且擅長打扮和歌舞，經常濃妝艷抹，穿著尖頭舞鞋，組成各種表演團體趕場演出。所以，關于邯鄲女子的緋聞也特別多，她們要么被各國權貴相中，成為他們的姬妾；要么成為名妓或商人，早早實現個人的財富自由。

邯鄲濃厚的藝術氛圍名傳列國，各地有權有錢的人都想把子女送到邯鄲，哪怕只在那里待上幾天，哪怕只是學習邯鄲人的行走姿態。成語“邯鄲學步”即由此而來。

可是，隨著長平之戰趙軍慘敗的噩耗傳來，邯鄲這個商人與娛樂業者的天堂立即失去了原有的風采。為了盡可能降低被秦軍襲擊的風險，邯鄲當局立即實行了宵禁，當地居民引以為豪的夜生活隨之蕩然無存，街上巡查間諜的兵丁也越來越多，整個社會的氣氛都嚴肅了起來。

在秦軍壓境的情況下，所有邯鄲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一個人的身上，他就是這幾年在趙國當質子（人質）的秦國王孫趙異人(1)。

既然秦國在秦趙關系中占據上風，為什么又要把自家王孫送到邯鄲來當質子呢？

原來在戰國時期，各國為了取信于合作方，常常把本國王子或王孫送到對方國家當質子。如果某一方失信，采取了敵對行動，其質子就會遭到嚴厲的懲罰，甚至可能被處死。在此前幾年，秦國任用著名外交家范雎為相國，在外交上采用遠交近攻的政策，把主攻矛頭指向了中原的韓國。趙國是韓國的北方鄰國，兩國素來關系友好，為了讓趙國不干預秦國攻打韓國的軍事行動，秦昭襄王與趙國達成合作，并把自己的孫子趙異人送到了邯鄲。

趙異人被送去當質子，是因為他在秦國的地位不高。他的父親趙柱后來雖成了秦昭襄王的太子，被封為安國君，但畢竟妻妾子女眾多，僅兒子就有二十多個。更何況，趙異人的母親夏氏僅是趙柱后院里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妾，趙異人自然也就是秦國一個無足輕重的王孫了。

趙異人抵達邯鄲之初，秦、趙兩國的關系還比較友好，再加上邯鄲經濟發達，娛樂項目豐富，所以他最初過得還算不錯，并結交了許多邯鄲的上層人士。不過，由于本身地位不高，秦國沒有給他提供很充足的資金支持，趙異人很快就陷入了經濟上的窘境。就在此時，來邯鄲做布料生意的衛國商人呂不韋意外遇見了趙異人，發現這人衣服看上去破舊，用的卻是上等布料，于是便四處打聽，方知此人是秦國公子。

呂不韋有敏銳的商業頭腦，立刻意識到趙異人“奇貨可居”。呂不韋開始經常請趙異人吃飯喝酒。等混熟了，一次酒席間，他在半醉半醒之際對趙異人說：“我能讓你的家門變大，讓你家闊氣發達！”

趙異人聽了哈哈大笑：“你先讓自己的家門變大吧！”

呂不韋眨眨眼，說：“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家的門正等著跟你家的門一起變大呢?！?/p>

趙異人收起笑容，與呂不韋一番交談后達成了默契。

得到趙異人的信任后，呂不韋回到家，詢問父親的意見：“您覺得，種田能賺幾倍利潤？”

呂父答他：“弄好了，有十倍?！?/p>

“販賣珠玉呢，能賺多少倍？”

“弄好了，能有上百倍。”

“那么，給一個大國立個國君，能賺多少倍？”

呂父大為震驚，結結巴巴地說：“立個國君？利潤得是，無數倍！”

呂不韋于是說出心中所想：“秦國的公子趙異人現在邯鄲當質子，我和他相熟。他是個有身份的人，但沒有錢開展人際活動。這個是天下奇貨啊，值得我們投資！我若幫他當上了秦王，咱們呂家未來不就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了嗎？既然您老也認識到了這一點，那請您給我一筆錢，讓我來為趙異人謀劃，幫助他成為秦國王位的繼承人。”

父子倆辯論半天，呂父終于被兒子說服，籌集了一千斤金子。呂不韋拿到這筆巨款，先分了一半給趙異人，讓他用這些錢去結交賓客，提升自己的名望，他自己則帶上另一半前往秦國，準備游說華陽夫人。

華陽夫人是秦國太子安國君趙柱的正妻，雖說安國君的子女眾多，但是華陽夫人卻膝下無子。既然沒有嫡子，安國君就沒有忙著確定自己的繼承人。呂不韋此行的目的，便是說服華陽夫人收趙異人為養子，繼而讓趙柱立趙異人為繼承人。

到了咸陽，呂不韋先找到華陽夫人的弟弟陽泉君，對他說：“你已經犯下了死罪，卻還不自知嗎？你的門客無不官居高位，但是子傒（安國君的長子）的門下卻沒有顯貴；你家里藏著珍珠寶玉、駿馬美女，數量也勝過子傒家。這樣的情況，子傒能不妒忌你嗎？你之所以能這么闊氣，是因為你的姐姐是安國君的正妻，很受安國君寵愛，可惜她有個缺陷，就是沒有兒子。一旦未來安國君崩逝，子傒繼承了王位，你的地位就危如累卵了。到時候，你的壽命還不如朝生暮死的蚍蜉來得長，家門口也必然敗棄，直至生出蓬蒿野草！不過，我有個辦法可以消除危亡之患，讓你富貴長久。為今之計，你要做的是阻止子傒成為安國君的繼承人。正好，安國君還有個叫異人的兒子在趙國當質子，此人很有英名，而且很愿意給華陽夫人當兒子。一旦華陽夫人收養了他，他自然就可以成為安國君的繼承人，而華陽夫人和你的家族便可以依靠著他永葆富貴了！”

陽泉君覺得呂不韋說得很有道理，便把他介紹給了姐姐。

面對華陽夫人，呂不韋又是另一套說辭：“異人一直把夫人您當作上天一樣尊重，他在邯鄲日夜哭泣思念著您。我聽說，以美色侍奉別人的人，一旦有了年紀，失去了美色，也就意味著失去寵愛。如今您連一個兒子都沒有，不如趁著現在受寵，趕緊認異人為養子，并勸安國君把他立為接班人。這樣一來，等安國君萬年之后，您也永不失勢。否則真到了色衰愛弛的那一天，再想向安國君提這樣的要求，您還有開口的機會嗎？”

華陽夫人也被呂不韋的這番話說服了，開始經常在安國君趙柱面前說趙異人的好話，順帶講子傒的壞話。趙柱的態度漸漸松動了，最終答應立趙異人為繼承人。獲得了秦國太子的親口承諾，呂不韋這才滿意地返回趙國。

呂不韋在離開邯鄲前往秦國游說時，安排趙異人娶了能歌善舞、容貌美麗的“邯鄲姬”。等到呂不韋返回邯鄲的時候，邯鄲姬已經為趙異人生下了一個兒子。因為這孩子生在正月一日，所以被命名為“政”，他就是未來的秦始皇趙政(2)。

趙政出生后一兩年，趙異人妻子又生下一個兒子，即趙成蟜。因為兄弟兩人的年齡相差不大，歷史上還有一種說法，認為趙成蟜是趙異人與另外一位女子生的。

先不管這復雜的父子關系。在趙政和趙成蟜兄弟出生時，他們的父親趙異人正陷在危險之中。呂不韋返回趙國，正趕上秦、趙兩軍交戰，秦軍在長平大勝趙軍，即將東進包圍邯鄲。邯鄲眾多官民的家人都在長平之戰中喪命，自然對秦國恨之入骨，質子趙異人成了他們發泄仇恨的目標。在危急的情況下，呂不韋冒著巨大的風險把趙異人從邯鄲城里搶了出來，一起逃到秦軍軍營里，之后兩人便一同返回了秦國。趙柱信守承諾，立趙異人為繼承人。

趙異人原來字“子楚”，因為他母親夏氏是楚國人，偏偏華陽夫人也是楚國人，而且是楚國公主。為了進一步討好華陽夫人，趙異人干脆把自己的名和字互換，改叫“趙楚”(3)，字“子異”。其實作為秦國王位未來的繼承人，他改后的姓名組合多少顯得有些怪異，因為趙國和楚國恰恰是秦國統一路上的兩個主要障礙。

趙國的“白手套”

前文對事件的描述來自司馬遷在《史記》中的記載，一直以來為人們所津津樂道，雖然戲劇化的情節總是更能打動人，因而更加流行，實際它們和真實的歷史往往相去甚遠。

在綜合了各種史料之后，我們可以再挖掘一下這段故事里的細節，大致還原出歷史的真相。

其實在趙異人去邯鄲當人質的時候，秦國的太子還不是他的父親趙柱，而是趙柱的大哥。這位太子跟秦昭襄王在許多重大問題上的看法不一樣，所以就被疏遠了，甚至作為人質被送去了魏國。趙異人就是在他到魏國后不久前往趙國為質子的。此時趙柱都還不是秦國的太子，趙異人在趙國的待遇可想而知。

話說回來，既然趙柱不是太子，他又為什么能娶到身份高貴的楚國公主呢？

命運的轉折發生在公元前265年。由于秦昭襄王在位的時間很長，他的太子年紀也不小了。公元前267年，正在魏國當質子的秦太子突然去世，走在了他父王的前面。經過一年多的討論，秦昭襄王決定立趙柱為新的太子。一直想要巴結秦國的楚頃襄王聽說趙柱此時沒有正妻（可能是前幾年去世了），連忙把公主嫁給了他，這就是華陽夫人。大概是因為結婚時趙柱的年紀已經比較大了，所以這對夫妻雖然感情很好，但是一直沒能生育子女。

和楚國一樣，趙國上下得知質子趙異人的父親成了秦王太子，對他立即重視起來。不過此事極度敏感，他們不好公然和趙異人接觸，于是決定找一個“白手套”，即政治上的代理人。為了隱秘，這個“白手套”不能有趙國的貴族身份，甚至最好不是趙國人。挑來揀去，旅居邯鄲的衛國商人呂不韋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試想，如果沒有趙國統治者的大力配合，就算呂不韋再有錢，他如何在秦軍兵臨邯鄲城下的時候，把頭號人質趙異人帶出城去？又要怎么在趙異人逃離邯鄲之后，保證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們在極度反秦的政治氣氛里，生活7年之久而沒有生命之危？

那么，決定實施這個計策的趙國統治者是誰？

在趙異人被派到趙國來當質子時，趙國的名將趙奢剛剛大破秦軍，秦國暫時把進攻的矛頭轉向了韓國，趙國有了喘息之機。到了公元前265年，也就是趙異人的父親趙柱成為秦太子的這一年，趙孝成王即位了，他任命叔叔平原君趙勝為相國。這叔侄兩人頗有雄心，想要通過手中的這位質子控制秦國內政。

就這樣，在趙柱成為秦國太子后不久，呂不韋主動聯系上趙異人，開始給他提供金錢、美女和信息，幫助他聲名鵲起。

接下來，趙國的任務就是想辦法幫趙異人上位，于是呂不韋從趙國統治者手里拿到了巨款。他當然不能承認這是政治獻金，所以可能通過一定的手段將其變成了父親贈予的創業資金，之后便帶著這筆錢前往秦國進行游說。

華陽夫人之所以愿意接受趙異人當自己的養子，一來是因為她知道丈夫趙柱年事已高，生育困難，二來是因為趙異人的母親夏氏同樣來自楚國，而且已有年紀，與她這位楚國公主不存在利益沖突，是天然的盟友，可以共同對抗趙柱的長子、趙異人的異母哥哥子傒。就這樣，雙方一拍即合。

之后趙國君臣的計劃就進展得不那么順利了。他們在策劃趙異人成為秦王太子繼承人的時候，冒失地接受了已經被秦國軍隊包圍的韓國上黨郡，結果引來巨大的軍事災難——趙軍主力在長平之戰中被秦軍名將白起盡數殲滅，秦軍兵臨趙國國都邯鄲。生死存亡之際，趙國不得不打出手里的王牌，即允許趙異人隨同呂不韋返回秦國，去爭奪王位繼承權。

回國后的趙異人順理成章成了趙柱的繼承人，而隨著趙異人的身份被確定，秦國對趙國的進攻告一段落了。

盡管趙國統治者放趙異人歸國最初是出于解救邯鄲的目的，但是實際上，通過這一系列操作，他們已經實現了對秦國領導層的影響，甚至這個影響比一開始的設想推進得更深：趙政年紀尚小，趙成蟜剛剛出生不久，都不適合長途跋涉，所以趙異人的這兩個兒子都跟隨母親留在了邯鄲。

呂不韋贏了秦國的宮斗，從此開始青云直上，但是他也得罪了包括子傒在內的一些秦國權貴，他們會想盡辦法殺掉他。不過，呂不韋作為被趙國王室安排到秦國朝堂上的“白手套”，在未來，當他能夠影響秦國國政，給予趙國豐厚回報的時候，趙國也可以給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