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家后,林清語就寫了一封郵件。
她很認真。沒有像平時那樣輕描淡寫地自嘲,也沒有故作鎮定地套用模板,而是把自己認認真真當成一名“受害者”和“作者”來寫這封信。
她在郵件中陳述了發現盜稿的過程,附上了原稿的部分截圖、投遞記錄,甚至還貼上了當時投信封的照片和手寫草稿的筆記頁。
她并沒有大聲控訴什么,只是希望能得到一句回復:“我們會核實。”哪怕一句簡單的“請提供更多證據”,她也愿意繼續解釋。
但三天過去了,沒有任何回音。
郵件依舊停在“已發送”,連一封系統自動回復都沒有。
林清語第一次感到一種近乎荒誕的無力感。
她不是第一次被忽視,也不是第一次投出去的文字石沉大海,但她以為——當這一次她站出來說“這是我寫的”,事情就會不同。
但沒有。
她仍然像站在一扇關緊的門外,拍了拍門,里面卻空無一人。
這天放學后,她沒有回家,轉而去了那家舊書店。
天色還早,陽光斜斜地打在巷子口的地磚上,有點燙腳。
她推門進來,看到周臨川正蹲在地上,正在整理一本掉頁的散文集。他抬頭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來了。”
她點點頭:“……我給他們發郵件了,沒有回?!?
“也許他們還在核實?”他語氣盡量溫和。
“我不是要他們立刻回,”她低頭看著柜臺上的一摞舊紙,“我只是……想知道,那個用我稿子的人,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在等一封回信。”
周臨川沉默了一下,然后輕輕地說:“其實我也曾投過那里。”
“你也寫?”她有點驚訝。
“嗯,寫過一陣子?!彼α诵?,有些自嘲,“后來投稿太多次都沒回,就改做志愿校對了。雖然沒機會登刊,至少能幫別人把稿子校對得更干凈點?!?
“那你還會寫嗎?”
“偶爾寫點東西,不過也不是太當回事了。倒是你……比我執著得多?!彼粗难劬φf這句話,語氣不像夸獎,更像一種肯定。
林清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你知道嗎?”他忽然換了個輕松的語氣,“其實那本《那顆漂流的星》,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覺得不像是一個成人寫出來的?!?
“為什么?”她抬頭。
“它太……干凈了?!彼f,“不是寫得不成熟的那種干凈,是‘不帶標簽’的那種——沒有為了炫技而用的高級詞匯,也沒有刻意的姿態,像是有人在屋子角落里輕輕說話,不想打擾誰,但也沒打算藏起來?!?
林清語聽完,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別人這么形容她的文字。不是“不錯”“有天賦”,而是真誠、純凈、貼近她的本心。
“謝謝?!彼÷曊f。
“你要不要……”他停頓了一下,“自己建個站?或者開個專欄,哪怕只是私密的?如果再遇到這種事,至少能留下時間線和作者記錄。”
林清語愣了一下,從未想過。
她總以為,自己寫的東西只有在“被發表”之后才算“存在”。但也許,她也可以先給自己一塊小小的空間,不用等出版社或編輯審視的那種空間。
她點點頭:“我想試試?!?
那天晚上,她重新打開電腦,注冊了一個叫“時光筆記”的私密寫作平臺,在資料頁寫下這樣一句話:
“我寫的不是結果,是過程?!?
然后她開始慢慢搬運自己的舊稿,從手機里、筆記本里、甚至從她母親抽屜底部翻出的舊文稿中,找回自己曾經寫下的每一段文字。
她不再等待回復。
她要自己給自己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