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賽賽場的歡呼聲像漲潮的海水，帶著觀眾席的熱浪一波波順著后臺通道漫進來，震得金屬欄桿都在微微發顫。

林野攥著黑色設備包走過選手通道，指尖能清晰摸到包里鼠標的輪廓——那是他用了兩年的老伙計，磨砂外殼被磨得發亮，左鍵邊緣被指腹按出的弧度剛好貼合虎口形狀，連按鍵的反饋力度都刻進了肌肉記憶。

通道墻壁上貼滿歷屆冠軍海報，趙峰舉著獎杯的照片在射燈下泛著光，金色獎牌反射的光斑在地面跳動，他突然想起趙峰昨晚拍著他肩膀說的話：“賽場什么都可能發生，穩住心態就贏了一半。”

選手席的燈光比訓練室亮得多，三排冷白光射燈從頭頂直射下來，晃得人眼睛發花。

林野拆開設備包拉鏈，金屬拉鎖劃過布料的聲響在安靜的準備區格外清晰。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鼠標和鍵盤，剛把編織鼠標線插進電腦 USB接口，就發現左鍵按下去毫無反應。

他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冰錐狠狠扎了一下，連續按了五次，只有第三次勉強觸發技能，光標在屏幕上斷斷續續地跳，像被雨水打濕的飛蛾。

“怎么了？”肖然已經調試好自己的機械鍵盤，屏幕上薇恩的頭像在泉水邊來回踱步，他側過頭，眉峰微微蹙起，黑色耳機在下巴處繃出緊繃的線條。

“鼠標壞了。”林野的聲音發緊，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迅速摸出備用鼠標插上，結果指針移動時總有明顯卡頓，拖出長長的殘影，“備用的也有問題，根本沒法精準走位。”

裁判席的電子鐘顯示離比賽開始只剩十分鐘，紅色的數字在黑色背景板上跳動，每跳一下都像重錘敲在林野的太陽穴。

他額頭瞬間冒出冷汗，順著鬢角滑到下頜線，滴在黑色訓練服上洇出深色圓點。

手指在兩個故障鼠標間慌亂切換的瞬間，二隊訓練室里江濤盯著他設備箱的眼神突然閃回腦海，心臟猛地縮緊，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后頸。

“讓開。”趙峰突然從選手席后面擠過來，他今天穿了件黑色教練服，領口別著銀色隊徽，袖口挽到肘部，露出腕上那道淺粉色的疤痕在燈光下格外顯眼，“試試這個。”

他手里拿著個陌生的鼠標，亮藍色外殼在白光下泛著冷光，上面貼著張邊角卷起的戰隊貼紙。

圖案是只展翅的雄鷹，翅膀羽毛的紋路被磨得模糊，卻和趙峰辦公桌相框里舊合影中隊員徽章上的圖案幾乎一模一樣。

“剛從觀眾席借的，前排一個戴眼鏡的粉絲，說這是他的備用鼠標，跟你常用的型號參數一樣。”

林野接過鼠標的瞬間，指尖傳來陌生的冰涼觸感，指腹按在左鍵上的力度都需要重新適應。

這時野狼戰隊輔助“瘋狗”帶著隊員從旁邊經過，路過時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像針一樣扎過來：“新人就是麻煩，連設備都搞不定，這種水平還來打城市賽，趁早回網吧打單子得了。”

他沒空理會這刻意的嘲諷，抓緊時間點開自定義模式。

這只鼠標比他的舊鼠標輕了 15克，左鍵反饋偏軟，但比卡頓的備用鼠標強太多。

第一次鉤子偏到河道墻壁，第二次擦著假人飛過，直到第七次練習時，死亡判決的鎖鏈才精準纏住假人脖頸，他剛松口氣，裁判的提示音就急促地響起來：“比賽即將開始，請選手確認設備。”

ban選階段還算順利，林野成功鎖定錘石輔助位，但開局三分鐘，因為還沒完全適應鼠標靈敏度，他的死亡判決連續空了三次。

解說員的聲音透過降噪耳機清晰傳來，帶著職業性的質疑：“涅槃的新輔助今天狀態不太好啊，這幾波鉤子放得有點隨意，完全沒打出訓練賽里的水準。”

肖然的薇恩在塔下猥瑣補刀，補刀數落后三個的情況下突然發來私信：“別急，等我 E技能 CD，你燈籠放我腳下就行。”

林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盯著屏幕上的彈道軌跡，指尖在陌生的鼠標上按出穩定節奏。

當野狼輔助的鉤子帶著呼嘯聲從草叢飛出時，他沒有急著出鉤反擊，而是迅速把燈籠扔到肖然后撤的路線上。

“漂亮的保護！”解說的語氣瞬間拔高，帶著驚喜，“錘石這個燈籠放得太關鍵了，完美化解了這波致命先手！”

比賽進行到二十分鐘，林野漸漸摸透了這只鼠標的脾氣。

他借著墻壁反彈的鉤子出其不意勾中對方中單，配合肖然的薇恩完成漂亮擊殺；大龍坑團戰中用大招精準定住對方三人，為隊友爭取到打龍時間。

當對方基地爆炸的音效轟然響起時，他才發現手心的汗已經把鼠標墊浸得透濕，連鼠標線都變得滑膩。

“打得不錯，適應得很快。”肖然摘下耳機，露出額前被汗水打濕的碎發，第一次主動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喝瓶水，第二局繼續保持。”

林野捏著那只借來的藍色鼠標，指腹反復摩挲著上面的雄鷹貼紙，貼紙邊緣的磨損痕跡在燈光下格外清晰。

后臺角落的監控器紅燈不知疲倦地亮著，像只窺視的眼睛，他突然想起剛才路過監控室時，屏幕上一閃而過的畫面。

一個穿灰色工作人員服裝的身影，戴著鴨舌帽低著頭，正用鑷子夾著什么東西碰他的設備箱，動作輕得像偷東西的貓。

趙峰遞來毛巾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他緊繃的側臉：“怎么了？臉色不太好。”

“我的鼠標。”林野望著設備箱的方向，黑色箱子在陰影里像個無底黑洞，“可能不是意外，有人動了手腳。”

賽場的歡呼聲再次如潮水般涌來，熱烈的吶喊撞在隔音玻璃上嗡嗡作響，卻蓋不住林野心里升起的寒意。

他把借來的鼠標小心放進設備包側袋，亮藍色外殼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這只來自粉絲的鼠標，說不定藏著比設備故障更復雜的秘密，像一顆埋在暗處的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