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眼睛一亮，態度熱情了些：“五十米？好！夠爽快！算你一蚊七毫半一米！最低價啦！”

陳衛東知道這遠不是底價，但初來乍到，他需要建立聯系和觀察。

他點點頭：“好！就這個價！但老板，質量要保證，不能有瑕疵！”

“放心啦！包你滿意！”老板拍著胸脯，麻利地開始量布、裁布、卷布。

厚厚一大卷散發著化纖氣息的花布被塞進包里遞給兩兄弟。

付出87.5元后，兄弟倆背著沉重的布卷，繼續在高第街的人潮中穿梭，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其他布料和可能的機會。

那卷沉甸甸的花布，是他們南下羊城淘到的第一桶“金”，也是通往服裝生意的第一塊基石。

天氣濕熱，汗水順著兄弟倆的鬢角往下淌，浸濕了洗得發白的襯衫后背。

陳衛國年輕力壯，主動把大部分重量的包扛在自己肩上，帆布包的帶子深深勒進他的肌肉里。

“哥，這布……真沉！但花色真好看！嫂子肯定喜歡！”陳衛國喘著粗氣，臉上卻帶著興奮的紅光。

陳衛東也累，但精神高度亢奮。他一邊留意著腳下坑洼不平的路面和周圍洶涌的人流，一邊目光如炬地掃視著兩側攤位。

那50米淡雅碎花布是給秀芝做襯衫的，但他需要更多！

需要更搶眼、更能抓住縣城姑娘們眼球的花色！還需要結實耐用的布做褲子、童裝。

時代是一個輪回，在他重生時，人們的喜好從小腳褲重返闊腿褲，那么在現如今，闊腿褲加工裝褲應該讓人喜歡。

他可以憑借自己這么多年見識人們的穿著來做設計靈感，讓秀芝做出來。

很快，一個攤位吸引了陳衛東的目光。

這個攤位比之前的大，掛著的布料樣品也更多樣。

除了常見的“的確良”，還有厚實的勞動布、挺括的卡其布、手感柔軟的棉布，以及一些帶著明顯“港風”氣息、圖案更大膽、色彩更濃烈的印花布。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穿著碎花短袖衫，正坐在小馬扎上，端著一個搪瓷缸子呼嚕呼嚕吃著云吞面，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

陳衛東把包小心放下，湊到攤位前，目光被一塊紫紅色底、印著大朵白色菊花的“的確良”牢牢抓住。

這花色，在普遍素雅的縣城布料里，絕對算得上“驚世駭俗”，但也絕對能讓人一眼就記住！

“大姐，呢種花布，點賣？”陳衛東指著那塊紫紅白菊的布，盡量讓自己的口音顯得不那么“北佬”。

老板娘放下搪瓷缸子，抹了把嘴，打量了一下兄弟倆和他們腳邊鼓鼓囊囊的布包，用帶著笑意的粵語腔普通話回答：“靚仔，識貨喔！呢個系新返嘅樣板，好搶手嘎！一蚊九一米！”

1.9元一米！比剛才那批碎花布還貴一毛五！陳衛東心里咯噔一下。

他兜里現在只剩下大約254塊錢了，還要考慮住店、吃飯和回程路費。

就在陳衛東猶豫著怎么砍價時，旁邊攤位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扛著巨大麻包、汗流浹背的搬運工腳下一滑，“哎喲”一聲摔倒在地，麻包里五顏六色的有機玻璃紐扣像瀑布一樣傾瀉出來，滾得到處都是。

那搬運工是個頭發花白的老漢，看著撒了滿地的紐扣，急得臉都白了，手忙腳亂地想撿，又怕踩到。

“哎呀！我的扣子！”旁邊紐扣攤的老板是個年輕后生，急得直跳腳。

陳衛東幾乎想都沒想，立刻對弟弟說：“衛國，快！幫忙撿！”說完自己就蹲下身，手腳麻利地幫那老漢撿拾滾到腳邊的紐扣。

陳衛國也趕緊放下布卷，加入了撿扣子的行列。

周圍也有人搭了把手，但像陳衛東兄弟倆這么熱心的不多。很快，大部分紐扣都被撿了回來。

老漢感激得直作揖：“多謝！多謝兩位后生哥！要不是你們，我這半天工錢都不夠賠這些扣子的！”

紐扣攤的年輕老板臉色也緩和了，對陳衛東點點頭：“唔該曬！兩位大哥系邊度人？真系好人！”

“舉手之勞，應該嘅。”陳衛東用剛學的蹩腳粵語客氣了一句。

陳衛國則憨厚地笑了笑。

這個小插曲，讓布料攤的老板娘看在了眼里。

等陳衛東兄弟倆回到她攤位前，她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些：“后生仔，心腸幾好喔。睇中邊匹布？真心想要，阿姐俾個靚價你！”

陳衛東再次指向那塊紫紅白菊布：“大姐，呢種，我真心想要！但系一蚊九太貴啦，我哋小本生意……您睇，一蚊七毫半，得唔得？”

老板娘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陳衛東腳邊那卷新買的布和他誠懇的眼神，一拍大腿：“得！就當交個朋友！一蚊七毫半，俾你！要幾多？”

機會來了！陳衛東心臟狂跳。這種花色在縣城絕對獨一無二！

他飛快地盤算：秀芝手藝練出來需要時間，初期不能壓太多貨。但這種花色一旦做出來，很可能成為爆款！

他需要一定的量來支撐。

“大姐，呢種花色……我要五十米！”陳衛東再次報出一個大膽的數字，感覺自己的聲音都有點發緊。加上之前買的50米碎花布，這就是100米布了！。

“五十米！”老板娘也吃了一驚，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看起來風塵仆仆的北方小伙，隨即笑開了花：“夠膽識！好！就五十米！阿姐幫你揀靚嘅！”

她利落地起身，從布匹堆深處翻出幾卷顏色更鮮亮、印染更均勻的紫紅白菊布，熟練地量了起來。

量布、裁布、卷布。

又是沉甸甸、色彩濃烈得幾乎灼眼的布匹加入了陳衛東兄弟倆的負重。

付出87.5元后，陳衛東感覺貼身藏錢的地方一下子癟了不少。

兩卷布，整整一百米，花去了175元！加上公交費0.4元，他兜里還剩下大約167元。

看著弟弟肩上扛著的，分量十足的“希望”，陳衛東既感到一陣巨大的壓力，又涌起一股破釜沉舟般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