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木靈，膽子倒是不小。”來人的聲音威嚴，寶相肅穆。披發跣足，龜蛇并立。

正是那數日未見的真武蕩魔大帝。

“原來是帝君臨駕，有失遠迎，還望恕罪?！绷暾嫒说姆ㄉ碜运芟窭镢@出，對著前來的一眾帝君仙官行禮，“不知小神做了何事，竟激起帝君問罪？”

他雖有此問，但心里其實也有數，這無非是兩位佛主可能已經找上了斗姆元君。

但轉念一想，且不說動作如此神速，單是帝君前來問罪的話，恐怕也不是這個態度。

疑團重重，不如直接發問。

那帝君倒是瞇起了眼睛，反問道：“你自己做了哪些事情，你心底沒個數么？”

“帝君，不妨明示一下小神如何？”陵真人法身笑道，“近日長安乃多事之秋，大唐境內更是風起云涌，小神做了許多事情，不知哪件有異，招惹了帝君？”

“再大的事情，能大得過西天兩位佛主臨駕長安么？”真武大帝一邊說著，一邊布下了一個禁制，隔絕了天機，截斷了窺探。

陵真人拱手：“確有此事，小神不幸，得罪了兩位佛主?！?

“將內情仔細說說?！?

鐘陵便將當日與兩位佛主會面的情景及對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真武帝君，只是有意無意的引導著他自己并不知情，對佛理也不甚了解，更不明白佛祖為何對那鎖骨觀音傳播的經法感興趣，還冠之以摩利攴天佛母經之名。

真武帝君在一旁聽得極其有耐心，但越聽也越是皺起了眉頭。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兩尊佛主對陵真人的背景產生了誤判，而后陵真人拒絕放行黑白無常勾魂，使唐王游地府，這也不是一件小事。

這小家伙給自己找了個極大的麻煩。

事實上，即便是以帝君的視野來看，佛主駕臨這件事情里，這個護國陵真人前半部分是做得很不錯的。唯一出差錯，不夠圓滿的地方，便是唐王游地府這一樁事情上。

他若是答應，則萬事大吉。

可惜，他沒有。

“你還說你不是膽大包天？”真武帝君笑道，“這三界內外，敢拒絕兩位佛主要求的，可不多?！?

“帝君真是捧煞小神了?！辩娏晷Φ?，“縱是佛主，在人王這件事情上，說不清個一二三，小神也不敢貿然答應。生死大事，本是自然之理。一國帝王，若死而復生，言鬼敬神。不思治國理政，反導人迷信。縱有一時香火，豈非拖累萬千神祇受紅塵業果纏身，百姓懶散，不思勞作？這本就是人間取亂之道。我既受封唐國的護國真人，自當是該以大唐國事為重的。天庭有天庭的規矩，靈山有靈山的戒律，人間自然也有人間的規律，豈能亂來？”

真武帝君反笑道：“如來佛主見南洲多貪多殺，欲傳佛法救度南洲眾生，解脫地獄諸惡鬼，遣觀音尋取經人的事情。三界多多少少都有風聞，你可別告訴本座，你一點風聲都沒聽過。”

“這件事情確實有所耳聞，可這有何干系？”鐘陵假裝不知，反問道，“佛主證覺傳道，難道一定要靠禍害人間的帝王么？”

帝君笑道：“你這小神，根器不淺，真悟不透此間道理么？”

“這不是重點?！辩娏陻[手，他自然知道真武大帝的意思，其間水深，此時看是責問，其實態度以及在偏向于保一保他。只不過是敲打一番，讓他后續行事更為謹慎一些而已。

鐘陵自然要在這上面再加一把火，他又對真武帝君說道：“帝君，小神只是想不明白。無論是我道門的清凈湛然，還是佛門的空寂圓覺，越往上的修行，其實都是越傾向于無為而化的。為何佛主這等大能人物，還要干涉人間的教統呢？”

“古往今來，成大道者必有大德，大德必立大功，大功必立傳世之言。”真武帝君解釋道，“若無功果，又談什么超脫呢？算了，你這小神，行事只憑意氣，沒個章法。此際已惹大禍，尚不自知。吾且先考校你一番?！?

“?。俊辩娏赀€未反應過來，卻見真武帝君袖袍輕揮，兩人雙雙立于云端之上。

只見那帝君拔出降魔寶劍，對鐘陵說道：“護國降魔，皆憑氣力?；蹌ν?，更須鋒芒。小木靈，你的才智本座認可，且提劍出手，讓吾看看你的氣力幾何？”

鐘陵心下大定。

從帝君如此反應來看，想來佛祖尚未正式前去找尋斗姆，但也傳出了一些風聞，使帝君有所猜測。

這幾日里，佛門教法，在大唐境內履履受挫。除了一些香火鼎盛，背景與根基深厚的寺院，已經有不少佛徒還俗，生怕被打成邪教反賊。

哪怕有玄奘這么一個天下大闡都僧綱，但自鎖骨觀音一案，加上天子態度，以及陵真人這尊護國真人明里暗里的引導。

佛法在東土的風聞在日益變差。

這般成果，真武帝君是很滿意的。

所以，如果這位小木靈的實力足夠，那帝君就會進一步庇佑他。

畢竟那摩利攴天佛母的名頭，硬說起來，對斗姆也不算是吃虧。又借此緩和了與佛門的關系，也算是在大勢之下，使斗姆乃至眾星在佛法東傳大興的局面中，能有立足之地。

無論這小木靈是什么背景，動機如何。

嚴格意義上來講，陵真人是切切實實的幫到了紫微一系。

所以，只要他自身實力也過得去，哪怕差點也沒關系，不至于瞬間淪為這西行大計中的劫灰時。

以真武帝君乃至整個紫微一脈，都是愿意投桃報李，幫襯一下這尊人間的小神。

更何況，受人間帝王敕封。只要這唐王在世時間長點，關系拉近，以如今大唐的國勢，再進幾步。

不出百年，陵真人這法身的實力恐怕也不容小覷了。

只是，能不能在登頂之時急流勇退，舍去七八成本就屬于人道皇氣所凝聚的修為，重證道果，那就又是一番考驗了。

那還尚遠，現在帝君拔劍，既是試探，也是指點。

陵真人也頓時想明白了這一層。

首次拔出了帝君以云氣聚納所化的降魔劍，對真武大帝道：“既然如此，那么請帝君指教，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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